许光建把蛇草莓标本塞进玻璃罐时,出租屋的日光灯突然“滋啦”响了声。
惨白的光线下,他看见自己映在罐壁上的影子——眼窝陷得像两个小坑,下巴上的胡茬硬邦邦支棱着,昨天穿的灰衬衫袖口沾着块深褐色污渍,是熬药时溅的药汁。
罐底的福尔马林晃了晃,暗红色果实浮起来又沉下去,像团不肯安分的火苗。
“又闪?”他抬手敲了敲灯管,铁架发出“哐当”轻响。光斑在满桌试管上晃了晃,
有支没盖盖子的试剂顺着桌面往下淌,在《本草纲目》的封面上晕出浅褐色的印子。
窗台上的绿萝倒精神,晨露顺着叶片尖往下滴,在搪瓷盘里积成小小的水洼,根茎上还缠着湿泥——这是他凌晨五点爬后山挖的,裤脚还沾着草籽,鞋跟卡着片枯叶。
手机突然在一堆药瓶里震动起来,屏幕亮得刺眼。
蒙娇的脸占了大半屏幕,白大褂领口别着支笔,头发用根黑皮筋扎在脑后,碎发贴在额角,显然是刚从实验室跑出来的。
“你那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。”蒙娇的声音带着点电流声,背景里隐约有水龙头滴水的轻响,“又熬通宵?我刚在知网翻到篇论文,说氨基丁酸在幼鼠身上试过,能让骨骼线活跃得像刚开春的嫩芽。”
许光建对着镜头咧开嘴,左边犬齿缺了个小角——上周咬试管时崩的,现在说话还漏风。
他把试管倾斜成四十五度,液体像融化的蜂蜜慢慢往下淌,“比说明书里的配比浓三倍。不过你放心,现在只敢给小白鼠用,得先看它们的反应,至少观察半个月才能说下一步。”
“算你还有点分寸。”蒙娇的声音松了些,屏幕里的白大褂晃了晃,“上次那组小白鼠就是剂量太浓,后腿都站不直,我盯着它们跑了三天观察记录,现在想起那歪歪扭扭的样子还心疼。对了,你昨天说的蛇草莓毒素分析,有新进展吗?”
许光建赶紧把试管放在桌上,指尖在桌沿蹭了蹭——指甲缝里卡着蓝黑色的试剂残留,是昨天提纯蛇草莓毒素时沾的。
“刚测出两种生物碱,”他拉开抽屉翻出化验单,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,“都能抑制成骨细胞活性,就像给幼苗盖了层玻璃罩。不过具体哪种作用更强,还得再做几组对照实验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在“许光”两个字上顿了顿,那是上周记录的病例,“那孩子的事急不得,等动物实验数据稳定了再说。”
屏幕里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,蒙娇举着本《临床营养学》晃了晃,封面边角卷得像晒蔫的荷叶,书脊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。
“我们实验室离心机坏三天了,老师说要等下周才有人修。”她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,指尖点着密密麻麻的铅字,“我昨天摇了半节课手摇离心机,胳膊现在还酸。赖氨酸得从鱼蛋白里提,不过这只是初步提取,确定没杂菌才能给实验鼠用。”
许光建突然笑出声,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。搜索框里“蛇草莓毒素抑制机理”的词条还亮着,下面弹出的相关论文有二十多页。
电脑旁堆着七个外卖盒,最底下的黄焖鸡米饭盒子边缘已经长出霉斑,绿茸茸的像片微型苔藓。
他拉开抽屉,小白鼠笼里的幼鼠在木屑里打盹,粉嫩嫩的爪子抱着颗玉米粒,尾巴细得像缝衣线,一动就颤巍巍的。
“我明早去趟中药房。”他用移液管往培养皿里滴试剂,紫色液体在白色底盘上慢慢晕开,像朵正在开的喇叭花,
“上次看的论文说,骨碎补里的黄酮能刺激成骨细胞,我寻思着跟氨基丁酸搭着用,说不定能事半功倍。不过得先做配伍实验,看看两种药剂混在一起会不会产生沉淀。”
他指了指墙角的冷藏箱,“里面存着六组实验鼠的血清样本,等下要测钙含量,你那边有校准过的比色皿吗?我这组总感觉读数不准。”
蒙娇突然把镜头转向窗台,三个透明玻璃罐并排摆在那儿,里面泡着淡黄色的液体,标签是用马克笔写的,“第 3次提纯”四个字歪歪扭扭,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。“
我哪有那好东西,”她用指尖戳了戳罐子,气泡顺着玻璃壁往上冒,“这是我用酸奶盒当烧杯提纯的。”
她把手机凑近了些,罐底沉着层白色的粉末,“像不像白糖?就是不知道纯度够不够,我总觉得有点杂质。提纯成功了,到时候先给低剂量组的实验鼠试试。”
许光建正想说什么,桌角的电炉突然“啪”地响了声,指示灯灭了。
他拍了拍电炉开关,没反应,倒把旁边的试管架碰得晃了晃,有支试管掉在地上,“啪”地碎成几瓣,淡绿色的液体溅到鞋面上。
“得,又跳闸了。”他蹲下去捡玻璃碴,指尖被锋利的碎片划了道口子,血珠立马冒了出来。
他往伤口上撒了点云南白药,药粉遇血结成暗红的小块,“你先忙着,我去看看总闸。对了,你那边的实验鼠体温记录别忘了做,每天早晚各一次,得连续记够七天。”
挂了视频,许光建才发现肚子饿得发慌。他拉开冰箱门,冷冻层里只剩两袋速冻饺子,袋口结着层白霜,
生产日期还是上个月的。烧水壶“呜呜”响起来时,他坐在小马扎上翻实验笔记,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表格,
标注着“实验鼠分组:低剂量组\/中剂量组\/对照组”,旁边贴着张便签,写着“3月 12日:观察进食量及活动度”。
水开了,饺子下进锅里,白胖的饺子在沸水里翻来翻去。他盛了碗放在桌上,没找着醋,就倒了点生抽。
筷子刚碰到饺子,手机又震动起来,是条短信,陌生号码发来的:“许先生,上次说的蛇草莓,我们愿意加价收购,您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许光建皱着眉删了短信。上周就有个穿西装的来找他,说要花三万块买蛇草莓的培育方法,被他赶出去了。
他咬了口饺子,酸菜馅有点发酸,大概是冻太久了。
目光落在培养箱上,里面的小白鼠动了动——这已经是第三批了,前两批都因为剂量没掌握好,要么长得太快关节变形,要么根本没反应,死的时候都缩成小小的一团。
他从抽屉里摸出个新的记录本,在第一页写下“10月 8日:调整氨基丁酸浓度至 0.05mol\/L,今日接种低剂量组”。
吃完饺子,他把碗泡在水池里,开始给小白鼠配药。移液管的刻度在台灯下看得清楚,每加一滴试剂,他都盯着刻度线数三秒。
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,有卖豆浆的三轮车从楼下经过,“磨剪子嘞戗菜刀”的吆喝声飘上来,混着试剂的味道,倒有了点烟火气。
他给每个鼠笼换了新的木屑,在喂食槽里添了碎饼干,最后在记录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对勾
凌晨三点,手机突然在枕头边震动起来。许光建迷迷糊糊摸过来,屏幕上是蒙娇发来的照片:实验室的台灯下,载玻片里的晶体在显微镜下闪着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星星。
配文就三个字:“像星星吧?这是刚提纯的赖氨酸结晶,打算明天给对照组之外的实验鼠接种。”
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,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,好像能摸到那些闪光的晶体。
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,照在桌上的玻璃罐上,蛇草莓的暗红色果实浸在透明液体里,安静得像在睡觉。
他突然笑了,回了条消息:“像。等咱们的实验鼠数据出来,确定安全了,再想给许光治疗的事。”
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,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卡着蓝黑色的试剂渍,洗了好几遍都没洗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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