滇南的晨雾裹着芒果香漫进旅馆木窗时,许光建正用牙撕开最后一包压缩饼干。
“起来。”许光建屈指叩了叩床头柜,搪瓷缸子发出哐当脆响。
莫胜军猛地坐起,他揉着眼睛往窗外瞟,看见穿靛蓝土布衫的老板娘正蹲在院角摘芒果,竹筐里堆着黄澄澄的果子,像撒了一地碎太阳。
“许哥,这镇子连个早市都没有,买包烟得走二里地。”莫胜军挠着后脑勺,指缝里还卡着点床垫的棉絮。
他来这芒果镇三天,除了看许光建整天捣鼓那些草根树皮,就没见过别的活计。
许光建把搪瓷缸推过去,里面盛着泛着泡沫的粗茶:“你以为是来度假?”他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,“莫成飞那边对开除了你,与我一起好好干。”
莫胜军端茶的手顿了顿,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。跟着莫成飞这几年,还真的亏大了。
“我不会亏待你。”许光建忽然开口,声音比晨光更透亮,他看着莫胜军猛地抬起的眼睛,补充道,“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打听雌灵芝的下落。”
莫胜军喉结动了动,把那句“真的?”咽了回去,只重重点头。
他在莫氏集团混了十年,工资从三千涨到五千,到现在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。混到快三十了,还是光棍一条。
“那株雄灵芝的事,弄不回来,先放放。”许光建从帆布包里抽出张揉皱的地图,用茶杯压住边角。
红铅笔圈住的“米支那”三个字被墨迹晕开,像块暗红色的疤,“莫成飞让甘加力在那边看管得严,以后再说。”
莫胜军凑过去,看见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。他忽然想起甘加力非常狠毒,幸亏莫成飞看到自己是他侄儿份上,绕了自己,否则……想起来都心有余悸。
“但雌灵芝不一样。”许光建的指甲点在地图边缘空白处,
“你说莫成飞派了三拨人找,面甸北边是他侄子莫贵带着人,越南和老挝那边也撒了网,连日本都去了。”
他忽然抬头,“花那么太价,莫成飞是不是死心要找那雌灵芝?”
莫胜军愣了愣:“是……那是肯定的。”
“应该是大海捞针。”许光建扯出点笑意,眼角的细纹里还嵌着点草药汁,
“他根本不确定雌灵芝在哪,只知道是从贵川那边流出去的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你上次说,王文昌可能跟这事有关?”
提到这个名字,莫胜军的后颈泛起热意。他记得自己去年跟莫成飞在东京银座,莫成飞带着他去见那个穿丝绸唐装的男人。
王文昌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着烫金的“永生药业株式会社”,指甲修剪得比日本艺伎还整齐,笑起来眼角的褶子里像藏着算计。
“王文昌喝多了说漏嘴。”莫胜军往又说,“他说要是能凑齐雌雄灵芝,种在一起,土质好,气候好就能生长无数灵芝,那药效……。”
他忽然拍了下大腿,“当时莫成飞脸都绿了,赶紧把话岔开。”
许光建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:“你说王文昌在日本开的公司,卖的长生药丸跟莫氏集团的配方前十味一模一样。”
莫胜军连连点头:“是的。”
许光建想起前几年在医学期刊上看到的论文,说某些古方里的灵芝配伍能激活细胞再生,“这老小子手里肯定有东西。”
晨光漫过桌面,照亮许光建鬓角的白黑发。他忽然把地图卷起来往帆布包一塞:“你先去日本。”
他从裤兜摸出个牛皮笔记本,撕下一页写着地址,“你找家华人侦探社,他们能帮你查王文昌的底细。记住,别露面,就说你是药材商想进货。”
莫胜军接过纸条,看见上面用钢笔写的“横滨中华街 37号”,墨迹透了纸背。
“还有件事。”许光建说,“我还有些药,金斑果要种在海拔八百米的坡地,水息花得泡在活水泉眼里,活血草喜欢黏土……”
他一项项数着,指尖划过写满药名的纸条,“你找个气候暖湿的地方,承包块地雇当地人种,入秋后种上,以后用处大。”
莫胜军看着那些标着奇奇怪怪名字的草根,忽然想起昨夜许光建在灯下熬药的样子。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,药香里混着点腥气。
“这些玩意儿能当饭吃?”莫胜军忍不住问。他在莫氏集团见惯了用黄金盒子装的药丸,哪见过把野草当宝贝的。
“比黄金值钱。”许光建拿起块表面泛着金光的干果,果皮上布满星星点点的斑纹,“这金斑果能让心肌细胞年轻五岁,你说值多少钱?”
他把干果扔过去,“等秋后我再去腊土山采种子,再先育苗。”
许光建转了五万块钱,说:“这不是工资,这是你寻找雌灵芝的启动资金,一旦有雌灵芝的确切消息,除了工资,还有奖励。”
莫胜军正要说什么,许光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,他看见“马妮娅”三个字旁边跳动的视频请求图标,像只振翅的蓝蝴蝶。
“等会儿再说。”许光建按住莫胜军要说话的嘴,滑开了接听键。
马妮娅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,背景里传来离心机的嗡鸣。琥珀色的眼睛在镜头前显得格外亮:“许哥,您现在方便吗?”
她身后忽然探过个脑袋,梳着马尾辫,正是张瑶瑶。
许光建注意到张瑶瑶白大褂上别着铅字笔,笔帽上还沾着点培养皿里的营养液:“在忙什么?又搞出什么新名堂了?”
“不是我,是瑶瑶。”马妮娅把镜头转过去,“她想问问,您研究的疫苗能不能……让死细胞活过来?”
许光建挑眉时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的磕痕:“你说的是哪种死法?凋亡的还是坏死的?”
他看见屏幕那头两个姑娘交换了个眼神,补充道,“我这儿有活血草提炼的原液,能让心肌细胞在零下二十度存活三天;还有回生元的萃取物,上周刚让一组神经细胞复苏了 47%。”
马妮娅忽然捂住嘴,张瑶瑶的眼睛却越睁越大。
马尾辫垂在屏幕边缘轻轻晃动:“许老师,那……那冷冻的大脑呢?”她声音发颤,像踩着钢丝说话,“我妈妈的大脑被冻在米国,已经三年了……”
许光建沉默的瞬间,他看着屏幕里张瑶瑶泛红的眼眶,忽然想起在腊土山遇见的东方经白,说“生死本是循环,但若执念够深,亦可破局”。
“比长生疫苗简单。”许光建忽然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,“你让马妮娅把你妈妈的病历发过来,特别是冷冻前的脑 ct,我细细分析一下。”
他看着屏幕那头同时亮起的两张脸,补充道,“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,你就能陪你妈妈逛街。”
挂掉视频时,莫胜军正举着手机屏幕。许光建看见他屏幕上的转账记录——五万元孤零零躺在余额栏里,像块刚被阳光晒暖的金子。
莫胜军突然立正,笨拙地敬了个礼。
阳光穿过木窗落在他耳后,那里还留着昨天刮胡子时划的小口子,渗着点血珠,像颗刚冒头的红痣。
“许哥放心,我一定尽力。”他转身往门外走,军绿色的背影撞开晨雾,把芒果香都搅得晃了晃。
许光建望着空荡荡的门口,端起搪瓷缸喝了口凉茶。
茶渣涩得舌尖发麻,他却想起马妮娅屏幕里那排培养皿,想起张瑶瑶说的冷冻大脑,忽然觉得这滇南的晨光,比任何时候都要清亮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研制长生疫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