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混乱的夜空。
这声音,是独属于苍狼部落的紧急警戒号角,代表着最高等级的威胁。
山下,苍狼部落的大营里,刚刚被北面的火光惊动。
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士兵们,突然听到了自己部落的警报。
而且听声音的方位,似乎是从他们的侧翼传来!
“有敌人摸到我们侧面了!”
“快!结阵!防御!”
苍狼部落的首领是个身经百战的猛将,他来不及多想。
第一反应就是收拢部队,防备侧翼的突袭。
而其他几个部落的哨兵,听到这熟悉的、代表着危险的号令声。
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在战场上,犹豫就是死亡。
于是,连锁反应发生了。
“呜——呜——”
“呜——”
西面,白马部落的警戒号令也跟着响了起来。
紧接着,南面那些小部落的号角声也此起彼伏。
一时间,整个金狼大营,号角声四起,彻底乱了套。
各个部落都在收缩兵力,各自为战,生怕自己被偷袭。
原本严密的包围圈,瞬间变得混乱不堪。
中军王帐前,赤眼狼王阿史那·血屠看着这混乱的景象,气得暴跳如雷。
“混蛋!一群蠢货!都乱什么!”
“大周的援军明明在北面,你们收缩个什么劲!”
他虽然嘴上在骂,但心里也犯了嘀咕。
北面的火光看起来声势浩大,不像是小股部队能制造出来的。
难道大周军队真的玩了一手声东击西,主力从侧翼包抄过来了?
由不得他不多想。
“传我命令!”
赤眼狼王当机立断,“所有部队,立刻向我中军靠拢!收缩防御,重点防御北面主路!”
他被李奕制造的假象彻底迷惑了。
在他看来,大周援军已至,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,集中兵力,准备迎接一场硬仗。
至于南面那座破城,已经是个死人了,根本不足为虑。
随着赤眼狼王一声令下,原本驻守在东、西、南三个方向的金狼部队。
开始潮水般向北面中军大营的方向收拢。
整个包围圈的重心,瞬间向北面偏移。
而原本兵力就最薄弱的南面防线,此刻更是变得空空荡荡,几乎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区域。
山头上,李奕用千里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“成了。”
他放下千里镜。
“声东击西,调虎离山。这位赤眼狼王,符合情报里的刻板印象。”
赵信和身边的士兵们,亲眼目睹了李奕如何凭一己之力,将三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,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。
这……这是什么神仙手段?
不费一兵一卒,就让敌人自乱阵脚。
他们看向李奕的眼神,已经从最初的怀疑、敬畏,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崇拜。
这已经不是用兵了,这是在用妖法啊!
李奕没理会手下们的震惊,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,果断下令。
“所有人,跟我来!”
他一马当先,不再向北,反而朝着南面,望北城所在的方向冲去。
众人连忙跟上。
很快,他们就绕到了望北城的南面。
这里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峭壁,高达数十丈,寻常人根本无法攀爬,因此金狼大军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里的防御。
但在李奕和他带来的这群精锐士兵眼里,这峭壁,就是一条通往胜利的康庄大道。
“上钩索!”
李奕一声令下,几十根带着铁爪的钩索被甩了出去,牢牢地抓住了悬崖顶端的岩石。
“记住,动作要轻,要快!”
“进城之后,直接去南城墙集合,不要恋战,不要发出任何声音!”
李奕再次叮嘱。
“是!”
众人压低声音应道。
李奕率先抓住一根绳索,开始向上攀爬。
在他身后,赵信和那几十名精锐士兵,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素养。
他们一个个身手矫健,如同壁虎一般,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,迅速向上攀爬。
夜色,是他们最好的掩护。
敌营的混乱,是他们最好的背景音乐。
一支神兵,就这样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,悄然潜入了这座已经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孤城。
……
望北城,南城墙。
“破晓”枪尖的寒芒映不出人影,只有一片粘稠的血色。
沈挽月拄着破晓银枪,半边身子都靠在冰冷的城砖上,才勉强没有倒下。
四天,还是五天?她记不清了。
自从望北城被围,她就没合过眼。
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抗议。
右臂的肌肉在持续的挥砍格挡中已经撕裂,每一次抬起“破晓”,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骨缝里搅动。
左肩的箭伤只是草草包扎,暗红的血迹已经渗透了层层麻布,随着动作,伤口不断被牵扯开,再黏合,再撕裂。
但这些,她都习惯了。
在北境,疼痛是战友,是勋章,是活着的证明。
真正让她感到疲惫的,是那种无休止的消耗。
城墙上的滚木礌石已经用尽。
箭矢也见了底,现在守城的士兵们只能省着用,非到金狼蛮子爬上墙头,绝不放箭。
城里的三千守军,说是守军,其实大半是老弱病残。
能站上城墙的,现在连一千人都凑不出来。
这几天,是她带着几十名亲卫,像救火队一样,在四面城墙上到处奔波,哪里有缺口,哪里就有她的身影。
“将军!”
一个亲卫跑过来,半边甲胄都被鲜血染红,“东墙快顶不住了!蛮子搭了三座云梯。”
沈挽月没有说话,只是将长枪从一个金狼士兵的喉咙里抽出,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。
她抹也不抹,转身就朝东墙冲去。
“我来了,顶住!”
她的声音已经嘶哑,却依然稳定传入守城士兵的耳中。
就这样,她压榨着自己的所有潜能,把即将崩溃的防线一次又一次地缝补起来。
可是,即便身为宗师级武将,她也快到极限了。
意识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。
好几次,她都想干脆就这么倒下去,死在战场上,是她这种人最好的归宿。
但每当这个念头升起,脑海里总会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。
一个男人的声音,平静,甚至有些懒散。
“不许死。”
那是在神凰城,那个名义上的丈夫,对她说的唯一一句“嘱托”。
荒唐。
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罐子,凭什么命令她?
可偏偏就是这句没头没尾的命令,像一道烙印,刻进了她的脑子里。
在她最虚弱的时候,在她想放弃的时候,这三个字就会自动跳出来。
军人,以服从命令为天职。
所以,她不能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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