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上午,刑部大堂。
当李奕再次施施然踏入这里时,孙锐、周牧等一众三司官吏,眼皮齐齐一跳。
他们熬了一夜,刚刚把堆积如山的口供初步整理完毕,个个顶着发黑的眼圈,精神萎靡。
这位爷却龙行虎步,面色红润,精气神十足,对比惨烈。
“国公爷。”
众人躬身行礼,今日没有徐书业和傅童随行,他们的态度却比昨日还要恭敬三分。
“诸位辛苦,本公必定如实向陛下回报各位的功劳。”
李奕点点头,从他们身前走过。
“为陛下办事,不敢言辛苦!”
“全靠吴国公雷厉风行开头,我等才能如此顺利!”
三司官吏,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,纷纷大表忠心。
几句场面话过去,李奕径直走向昨日那间偏房。
官吏们开始尚未注意,直到他们看到后面一个身着亲卫服饰。
却整个头脸笼罩在兜帽里,没有一点分寸,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李奕的“亲卫”时,都愣住了。
孙锐眼尖,注意到这位“亲卫”走路的姿态,以及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半截手腕,细腻白皙,不像武夫。
她心里咯噔一下,上前一步,硬着头皮开口:“国公爷,您这是……”
李奕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看自己身后,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。
“哦,你说她啊。”
李奕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本国公审案辛苦,带个亲信进去帮忙端茶倒水,做个记录,不过分吧?”
“……”
孙锐张张嘴,后面的话全堵在喉咙里。
不过分?
昨日你私审就罢了,今日居然还公然带无关人员参与?
但看着李奕那张写满“我就是规矩”的脸,孙锐到了嘴边的话,又咽了回去。
这位爷,是讲规矩的人吗?
反正都破例了,那就如实记录上报,让陛下头疼去。
“国公爷……您随意。”
孙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默默退到了一旁。
其余官吏更是眼观鼻,鼻观心,集体装起眼瞎耳聋。
李奕满意地笑了笑,领着亲卫继续迈步而行。
偏房的门被守着狱卒打开锁。
李奕两人进入后,门又重新关上。
室内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,原本的草垫也换成了柔软的床铺,旁边甚至还多了一张小小的桌案和椅子,上面摆着茶具和糕点。
看得出来,摸不清他态度的孙锐,为了伺候好这位,是下了功夫的。
柳若妍正端坐在床榻边,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,头发也梳理整齐。
一夜过去,她脸上虽然依旧苍白,但昨日那种失魂落魄的癫狂已经消失不见。
她看到李奕进来后,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,完全没心思关注身后那个低着头,安静得如同影子的“亲卫”。
李奕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,那亲卫则安静地走到角落的书案后,研墨铺纸,准备记录。
“看得出来,岳母大人,昨晚休息的不错。”
李奕慢悠悠地说道。
“闲话少说,大家都赶时间,您想好了就直接讲。”
柳若妍沉默片刻后,开口了。
“十六年前,我们发现凤阳公主的异常崛起后,费尽周折,追查到你母亲林婉的身上。”
“但是,我们柳家和其他世家,一开始并没有选择与公主殿下为敌。”
说到这里,她停顿了一下。
李奕面无波澜,示意她继续。
“真正的转折点,是卫守真的叛变。”
“她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,最受信任的供奉之一,却在刺杀任务中,独自存活且离奇倒向凤阳公主。”
“这,让我们感到极度的恐惧不安。”
“我们不知道凤阳公主用了什么手段,但那种能让宗师强者,毫无道理背叛的能力,已经远远超出了权谋能及的范畴。”
“后来,道玄派的人找到了我们说,凤阳公主动用了一种古老的邪术,可以随意操控人心。”
“我们不知道他们情报的来源和真假,但卫守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。”
柳若妍的这番话,说得情真意切,甚至在提到“恐惧”二字时,身体都配合着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如果不是李奕的天赋运转,恐怕真要信了她的鬼话。
她供述的内容里,关于卫守真叛变、道玄派介入的部分是真的。
但她巧妙地将直接的冲突动机,从最初的政治利益斗争,换成对未知邪术的恐惧和自保。
好一招避重就轻,祸水东引。
“所以,你们就联合金狼帝国、道玄派,一起设局围杀我母亲?”
李奕森然发问。
“我们从没有想过要杀她!”
柳若妍情绪激动反驳,“只是是想活捉后,从她口中问出凤阳公主的秘密!”
“为了查清真相,让大周的江山社稷,不落入一个依靠邪术强行控制人心的人手中!”
她死死盯着李奕。“你母亲的死,是个意外!”
“她没与我们废话,直接吞毒自尽!卫守真当时就在场,她完全有能力出手相救,但却什么都没做!”
“我们有理由怀疑,你母亲,和卫守真一样,早已身不由己!她同样是邪术的牺牲品!
“是凤阳公主为了保守秘密,命令她去死的!”
“李奕!这就是我昨日所说,我们不该是敌人的原因!”
“你真正的杀母仇人,是现在高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女帝陛下!”
这番话,说的慷慨激昂,掷地有声。
把自己塑造成了没有任何错误,为国为民而不得不反抗的弱势方。
而女帝,则成了幕后最大的黑手。
李奕心中冷笑——
“这剧本编的,比昨天那个“八分真两分假”的,又精进一步,起码九成为真。”
“可惜,那最关键的点,依旧是假的。”
柳若妍说完,便屏住呼吸,等待着李奕的反应。
在她看来,自己这番真假掺半、逻辑自洽的供词,足以瞒过所有正常人的判断。
只要他信了,哪怕只有一丝怀疑,那她和柳家,就还有周旋的余地。
然而,李奕等她说完后,不紧不慢的等了一分钟。
才拿起桌案上柳知絮刚刚记录好的那份简要供词。
他径直拿起朱笔,在那份供词上,龙飞凤凤地画了两个刺眼的大叉。
一个落在“为国为民,查明真相”之上。
另一个,则是“林婉不发一言,吞毒自尽。”
划完后,他抬起头将那份批改过的供词,丢在柳若妍的面前。
“岳母大人。”
李奕的脸上,那玩味的笑意消失了,只剩下漠然。
“看来昨晚,你还是没想明白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
柳若妍的瞳孔骤然收缩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供词上那两个鲜红的叉。
怎么可能?!
自己用了一晚上详细推演修改,将谎言隐藏得天衣无缝,与无数的真相交织在一起。
为什么还是被他一眼看穿?
他,真是另一个“天人”?
“不对!张真人说过,天人万年难现其一,二十年前有一个,现在绝不该有!”
柳若妍内心思绪激烈交织,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,再次席卷全身。
她所有自以为是的谋划和挣扎,在对方面前,成为一场可笑的表演。
昨日所见所闻的恐惧,成倍涌上心头。
“不……我说的都是真的!”
最后的理智让她没有彻底失态,而是语气艰涩地强调,还想做最后的挣扎。
就在这时。
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从房间里,幽幽地响起。
“母亲。”
柳若妍全身一僵,本能转头回望。
只见那个她从没在意过的“亲卫书记官”,缓缓抬头,揭开头上的兜帽。
露出一张清丽绝伦,悲伤与决绝相互交织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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