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的夕阳下。
天策都督府门前。
一名亲卫从夜色中骑马快速奔来。
“队长,长公主的车驾已入城,正朝府里来!”
他顿了一下,声音压得更低,将看到的情报说完。
赵信听罢,转身大步流星穿过庭院,来到了李奕的卧室房门前。
“进!”
屋里,李奕正坐着,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白布,擦拭着脚边新做好没多久的轮椅。
“主公,人到了。”
“为首的是长公主朱璎,禁卫统领徐书业,一名凤凰令使,还发生了一些冲突……”
赵信言简意赅的报告了事情经过。
“很好!”
李奕抬起头,语气冰冷。
“传令下去,除了这三个人,任何闲杂人等,敢踏进大门一步,就地斩杀。”
“是!”
赵信没有半点犹豫,抱拳领命。
赵信回到府门前,对着手下六个先前同样是罪卒的亲卫冷声下令。
“都听好了,主公有令!”
“除了长公主、白统领和凤凰令使,今晚谁敢硬闯,就让他躺着出去!”
……
半个时辰后,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
都督府门前,灯笼的光晕在寒风里摇曳,照亮了门口一小片空地。
赵信站在门前正中,身姿挺拔如松。
他身后的六个亲卫,个个神情肃杀,手按腰刀。
车轮滚滚,马蹄声碎。
公主那支奢华的车队,终于到了。
沈挽月与花时薇一左一右,从队伍中走出。
赵信单膝下跪,动作干脆利落。
“属下赵信,恭迎两位主母回府。”
起身后,他看也不看沈玉茹那张写满得意的脸,直接对上了为首的禁军统领,抱拳开口。
“徐统领,主公有令,他旧疾沉重,经不起叨扰。公主殿下、凤凰令使以及禁军统领可入府一叙,其余人等,还请在外等候。”
这话一出,周围瞬间寂静,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。
“这位镇北将军公子,怕是真病的不轻!”
“可不是,要不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竟敢如此藐视殿下!”
下一刻,跟在公主身边的三百禁军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军规了,开始挤眉弄眼,窃窃私语。
“放肆!”
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。
被归为“其余人等”的沈玉茹彻底炸了毛,她冲上前来,指着赵信的鼻子就骂。
“你算个什么东西!一个断了手的戴罪叛将,也敢拦公主的凤驾!”
“李奕呢!让他滚出来!我看他就是做贼心虚,根本就是装病欺君!”
她越骂越起劲,唾沫横飞,接着指向沈挽月和她身边的将领。
“还有你们!圣旨未下,就在望北城设府建防,这是拥兵自重,想造反吗?!”
“造反”两个字,让在场禁军停止交头接耳,手都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。
“沈都督,这便是望北城的待客之道?还是说,李公子的决定,连你这位都督也无法干涉?”
朱璎好似没有听到沈玉茹的借题发挥,她只是静静地看向沈挽月,轻声问道。
“夫妻一体。”
沈挽月抬起头,面无表情。
“夫君的意思,就是我的意思。”
朱璎脸上的温婉笑意消失了。
“花姐姐,你我自幼相识……”
她转而看向沈挽主身旁的花时薇,那份柔弱与关切又重新回到她脸上。
“皇姐她日夜挂念李公子的病情,我这次来,也是带来了最好的御医。你身为医者,难道不愿夫君病情好转?”
这一声“花姐姐”,叫得情真意切,饱含着旁人并不了解的过往。
“殿下仁慈,民女铭感五内。”
花时薇却只是敛衽一礼,姿态无可挑剔。
“只是夫君的病,最忌人多吵嚷。府内上下一切安排,皆是遵从张景、王真两位医正的医嘱,不敢有半分差池。”
“为夫君性命计,请殿下体谅。”
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假装没听懂朱璎藏在话里的询问。
“你……”
一种独有之物被生生夺走的刺痛感,占据了朱璎的内心。
她看着花时薇那张低眉顺眼的脸,第一次觉得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这位“姐姐”。
“殿下!您还跟她们啰嗦什么!”
沈玉茹见状,立刻跳出来鼓噪。
“这群乱臣贼子,分明就是一伙的!来人!先将这个断臂的狗奴才拿下!我看今天谁敢阻拦!”
“锵!”
两名金甲禁军闻声上前,腰间的佩刀出鞘半寸,寒光闪动。
赵信身后的六名亲卫毫不示弱,齐刷刷拔出腰刀,刀锋直指前方。
“放肆!”
沈挽月往前踏出一步,背后的“破晓”来到了手中。
她的亲卫队长张琴,带着沈挽月的亲卫队同样拔刀,将沈挽月与花时薇护在中央。
对峙,瞬间形成。
肃杀之气弥漫开来。
两方都没有退却的意思。
一场厮杀,似乎无可避免。
就在这时。
“吱呀……吱呀……”
一道轮椅碾过石板地的声音,从府门内不疾不徐地传来。
短暂的安静中,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,向声源处看来。
只见一个侍女,推着一张轮椅缓缓而出。
轮椅上,坐着一个身披厚重裘衣的年轻人。
正是李奕。
他脸色确实有些苍白,但坐得笔直。
除了腿上盖着毛毯,哪里有半点情报里“卧床不起,命悬一线”的样子。
“好啊!李奕!”
沈玉茹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,声音尖利刺耳。
“你果然是装病!你这个骗子!狂徒!”
“公主殿下,黄令使,徐统领,你们都看到了!他这是欺君之罪!理当满门抄斩!”
李奕无视了这个上蹿下跳的女人。
他被推到府门正中,隔着对峙的双方,平静地看着朱璎。
十几秒后,才对朱璎拱了拱手。
“小民李奕,见过公主殿下。”
他的动作很随意,“府门口有恶犬狂吠,惊扰了尊驾,是小民管教不严,让殿下见笑了。”
沈玉茹恨恨地看着,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她听出来了,李奕在骂她是狗。
李奕自行操纵着轮椅,又往前近了一些,直面着朱璎。
两人的距离不过二十步。
“殿下远道而来,若是想进来参观闲聊,小民自然扫榻相迎。”
“届时,小民是病入膏肓,还是活蹦乱跳,殿下一看便知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。
“可若是殿下觉得这门槛太高,不想进来,非要在这府门口,把桌子给掀了……”
轮椅又往前滚动了半尺,发出的“吱呀”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“那等会儿,恐怕就要轮到殿下,反过来求着我李奕,务必是病了。”
“那场面,应当不太好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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