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挽月点了点头。
苏凌玉却急了：“夫君，只你和沈姐姐两个人，是不是太冒险了……”
“放心。”
李奕看着她，眼神平静，“我只是去提亲，又不是去打仗。人带多了，反而显得我们心虚。”
苏凌玉看着李奕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，忽然莫名的心安起来。
午时。
建邺城，柳府大门前。
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口含铜环，威严肃穆，八名劲装护院分列两侧，气息沉稳绵长，眼神如同鹰隼，死死盯着街道的尽头。
一辆马车缓缓驶来，停在了门前。
车夫跳下车，掀开车帘。
沈挽月仍是那身普通的侍女打扮，她平静的目光在那些护院身上扫过。
随后，她转身，将李奕从马车上抱了下来，稳稳地放在轮椅上。
柳府的管家早已等候多时，见到来人，她脸上堆着笑容迎了上来。
“可是望北侯李公子当面？老夫人已在府中等候多时，请！”
管家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侧身让开道路。
李奕点了点头，由沈挽月推着轮椅，越过高高的门槛，进入了这座盘踞江南数十年的名门府邸。
一入府中，喧嚣顿消。
长廊两侧，假山之后，屋檐之下，至少有数十道隐晦而锐利的目光，随着轮椅的移动而移动。
每隔十步，便有护卫按刀而立，整个柳府像一头被惊醒的巨兽，獠牙暗藏。
穿过三重戒备森严的庭院。
柳府的会客厅，听雨轩到了。
厅堂内，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，菜肴精致。
主位上，端坐着柳家老夫人，柳怀瑾。
她的身后，立着一架巨大的十二扇紫檀木雕花屏风，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，华丽又压抑。
屏风之后，是一道外间看不到的窈窕的身影端坐着。
“小辈李奕，见过柳老夫人。”
李奕坐在轮椅上，对着柳怀瑾拱了拱手，算是行礼。
柳怀瑾的目光，扫过他苍白的脸，又在白皙的手上停留片刻，最后落在了同样双手白皙的沈挽月身上。
她心中冷笑一声，面上却不动声色。“李侯爷远道而来，一路辛苦，请入座。”
“谢过老夫人。”
沈挽月推着李奕，来到了客位。
“我等商议要事，侯爷这侍女还是先去外面候着吧！”
柳怀瑾端起茶杯，锐利的目光轻蔑地扫了一眼沈挽月。
“老夫人说笑了，小月是我家人，我没有什么事需要背着她商议。”
李奕对柳府侍女端来的茶视而不见，语气平淡地回道。
“看来镇北公治家与众不同，对礼仪尊卑不甚看中。”
柳怀瑾意有所指地说道。
“夫人见笑，家和才能万事兴。”
李奕笑着回应，将话头轻飘飘地挡了回去。
“以后知絮妹妹嫁过来，想必也会喜欢这样和睦的氛围。”
“好。”
柳怀瑾碰了个软钉子，决定不再兜圈子，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弥漫开来。“那不知望北侯此来，有何见教？”
“不瞒老夫人，”
李奕抬头看着柳怀瑾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，“晚辈此次前来，是为提亲之事。”
话音落下，柳怀瑾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住，眼中闪过一丝错愕。
她缓缓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，发出“咔”的一声。
“提亲？！”她的声音低沉下来。“李侯爷，你怕不是走错门了？陛下赐婚，让你迎娶的是苏家之女。”
“你人刚到建邺，苏家的门还没进，反倒跑到我柳家来提亲。这是何道理？！”
最后，她陡然拔高音量，“你将陛下的旨意、我柳家，置于何地？！”
这番话，字字陷阱，句句诛心。
然而李奕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，他甚至还笑得更自然了。
“老夫人莫急，您误会了。”
他慢条斯理地开口。
“陛下此次圣旨，的确要求娶苏家之女。但老夫人您似乎忘了一件事。”
李奕伸出两根手指，轻轻晃了晃。
“当初陛下在神凰城赐婚，除了苏家妹妹，可还有您的孙女，柳知絮小姐。”
“老夫人，陛下当初金銮殿的旨意，要一月内完婚。”
“到如今，已经过去两个半月了。”
“我这做臣子的，因为金狼刺客搅局，加上身子骨不争气，迟迟未能南下完婚，本就已经是天大的失职，愧对君恩。”
“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江南，自然是要尽快将婚事办妥，以报陛下宽宏之举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看向柳怀瑾，语气变得无比诚恳。
“苏家的婚事，自然是头等大事。可我转念一想，柳家小姐也是陛下钦点的贵女啊！”
“我若是只娶了苏家妹妹，却对柳家知絮妹妹不闻不问，这岂不是说明，我认为陛下的眼光，在柳家明珠身上出了差错？”
“此等大不敬之罪，小辈万万担待不起！”
“所以……”
李奕摊开双手，一脸的理所当然，“晚辈思来想去，只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。”
“那就是，把柳家的婚事，也一并办了！”
“噗——”
屏风后，传来一道极轻的呛水声，随后又被迅速压下去。
柳知絮觉得一瞬间脑海里的思绪混乱无比。
她设想过无数种李奕可能的回应，或是强硬对抗，或是示弱求和。
但她万万没想到，李奕会给出这样一个……荒唐到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理由。
什么叫一并办了？这不只是羞辱，这简直是在践踏江南两大世家的脸面！
柳怀瑾也被李奕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气笑了，怒极反笑。
她活了快六十年，没见过这么狂的。
“李奕！”
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，“你的意思是，你要同时迎娶苏、柳两家之女？”
“正是此意！”
李奕重重点头，脸上全是真诚，“如此一来，既不负陛下君恩，也全了两家的颜面。老夫人，您说，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？”
“好事？！”
柳怀瑾气得胸口剧烈起伏，她看着李奕那张故作真诚的脸，杀心压抑不住地再次浮现。
这小子，根本不按常理出牌！
你说他狂妄，他句句不离“陛下君恩”，把自己摆在忠臣的位置上。
你说他愚蠢，他却三言两语，就将柳家和苏家绑在了一起，还把球踢回给了柳家。
答应？柳家和苏家同天嫁一夫？传出去，整个江南道都要笑掉大牙。
不答应？那就是不给“忠心为君分忧”的李奕面子，甚至是“不尊皇命”。
“简直是胡闹！”柳怀瑾一掌拍在桌上，震得杯盘跳动。
“老夫人何出此言？”
李奕一脸无辜的表情，“晚辈一心为国分忧，为陛下分忧，为两家着想，怎么就成了胡闹了？”
他看着柳怀瑾，继续说道：
“老夫人，您想啊。如今江南道是个什么光景？水匪横行，倭寇袭扰，朝廷税收不上来，民不聊生。症结在哪？不就是各家不够团结嘛！”
“若是我李家，与苏家、柳家联姻后，拧成一股绳。我出兵，你们出钱出人脉，不出三年，必定能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！”
“到那时，生意更好做了，大家赚的钱更多了，百姓安居乐业了，陛下一高兴，各种封赏下来，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吗？”
李奕说得慷慨激昂，仿佛一个忧国忧民的忠臣，在描绘一幅宏伟的蓝图。
屏风后的柳知絮，听得眼角直抽。
这个男人是个疯子，也……像个天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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