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长青。”
李奕看着身姿笔挺，脸上神色复杂的沈长青，平静开口。
“末将在！”
沈长青单膝跪地，声音沉稳。
“你带一千人，看押上陈雪，用丰大人的凤凰金令指挥建邺守军，清剿残余水匪，整顿防线。”
“其余三千人，由小月将军全权指挥。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
李奕看向身旁的沈挽月。
“是！”
沈挽月干净利落的领命。
沈长青起身后，立刻开始点兵分兵，没有丝毫拖沓。
李奕看着这一切，满意的点点头。
这沈长青算是个合格的属下，只要真心归附，她就是一把好用的刀。
“全体将士，弃船登岸！”
沈挽月转身，面向那三千精锐，清冷的声音传遍舰队。
“目标，城西！”
三千将士，没有喧哗混乱，立刻执行命令。
他们收起重弩，整理兵刃，以小队为单位，通过靠舷的船只，迅速而有序地登上岸。
铁甲森森，长枪如林。
不过一刻钟，便在建邺城北的码头集结完毕。
……
建邺城西，官道旁边的荒地里。
数百名流民像受惊的鹌鹑一样，挤作一团，瑟瑟发抖。
“大姐，那女人说的是真的吗？城里……真的会开仓放粮？”
一个年轻些的女子，嘴唇干裂，声音沙哑地问着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。
“官府不事后算账，把咱们当反贼杀了就不错了，还会发粮食？”
老妇一脸不信，眼神里全是麻木。
“可是……我听好几拨人都这么说，还说有位望北侯亲自主持，今晚就兑现。”
“侯爷？那种大人物，会管咱们这些烂命？”
“万一是骗我们过去，好一网打尽呢？”
“可我快饿死了……俺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……”
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，喃喃自语，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，流下两道黑色的印子。
观望，怀疑，又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。
这就是大部分被裹挟而来的流民的心态。
就在这时。
“咚、咚、咚……”
地面开始轻微地颤动，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“官兵！是官兵来了！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，流民们瞬间炸了锅，脸上血色褪尽。
却手脚发软，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完了！”
这是所有人心里的念头。
然而，那支军队并没有向她们发起冲锋。
三千名身穿黑色铁甲，手持长枪的士兵，排着整齐的队列，从她们不远处的官道上，沉默地列队前进。
他们的目标，是远处火光冲天的城墙。
那股肃杀之气，让所有流民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“看见没有！我就说吧！”
之前在人群中努力说服别人的那个女子，兴奋地跳了起来。
“朝廷的大军都出动了，肯定是去保护粮仓，准备给我们发粮食的！快！跟在后面！去晚了就没了！”
这句话，像是火种，点燃了流民心中名为“生”的渴望。
“竟然……是真的！”
“快跟上！”
“饿！我要吃的！”
原本饥饿无力的身体里，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。
他们强撑着站起来，互相搀扶着，汇成一股洪流。
浩浩荡荡地跟在大军后面，朝着建邺城西门的方向涌去。
……
城西墙下。
数万名流民，像是数万只疯狂的蚂蚁。
他们被站在高高木台上的，穿着八卦道袍自称天师道主的女人所蛊惑。
用最简陋的木梯，甚至是用人叠人的方式，不顾死活地冲击着城墙。
城头上的守军早已疲惫不堪，箭矢稀疏，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。
帮助守城的百姓也是心惊胆战，认为城墙随时可能失守。
就在这时，随着苍茫的军号声响起。
“援军！”
“大家坚持住！侯爷派援兵来了！”
守军的士气从谷底迅速攀升，他们疲惫的身躯新生出一股力量，竟然将蜂拥而上的乱民全部赶下了城墙。
攻城的流民被这声势惊动，他们惊恐地回头，看到了那面绣着“沈”字的大旗，那股悍不畏死的劲瞬间泄了。
李奕与沈挽月，立于阵前。
他们带领的三千怒涛营军士，在五百米开外，就重新列队。
排着整齐的半月阵，缓步推进，彻底堵死乱民们的后路。
城上和城下的所有人，都本能的停下了动作，看着他们。
到达城下百米，面对惊慌失措的乱民，李奕并没有下令攻击。
“大周的百姓们！”
他先是挥手示意怒涛营停下，然后运足真气开口。“本侯受陛下所托，为解决你们生计而来。”
“我知道你们被蛊惑，现在立即放下武器者，既往不咎，可接受赈济。”
“冥顽不灵继续作乱者，本侯绝不姑息！”
“粮食何在？”
随着李奕话音落下。
城墙之上，十几辆盖着厚布的大车被数百名苏家护卫，用力推出，一字排开。
车上的木盖被掀开。
一股浓郁的，混杂着米香和麦香的气味，瞬间飘散开来。
“粥！”
“还有窝头！”
一片哗然中。
“咕咚……”
数万饥肠辘辘的流民，不约而同地吞咽着口水。
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上的那些大车，疯狂的攻城意志，在这一刻，被腹中的饥饿感彻底击溃。
李奕继续开口。“本侯言而有信，食物人人有份！”
“蛊惑你们送死的人，告诉你们城里有粮，自己去抢，未来朝廷法不责众，可活命。”
“可她自己，却是用你们的命，换取世家的粮食赏钱！”
“现在，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，排好队，本侯立即安排施粥！”
“顽抗者，格杀勿论！”
声音如天雷滚滚，震得人心头发颤。
前方，是唾手可得的食物。
后方，是杀气腾腾的精兵。
这根本不用选！
“妖言惑众！”
高台上的天师道主脸色剧变，她厉声尖啸：
“别信他！这是朝廷的奸计！他们要骗我们放下武器，然后全部坑杀！”
“杀了他们，城里的粮食，男人，金山银山，都是我们的！”
然而，回应她的，却只有极少数死忠。
一个离高台最近的流民，手里的木棍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“俺不打了……”
她跪在地上，嚎啕大哭，“俺只想吃口饱饭……俺不想死……”
这哭声像会传染。
越来越多的人扔掉了手里简陋的武器。
“就是你这个妖道！骗我们说你有天兵相助，刀枪不入！”
“我姐姐就是听了你的话，才被城头的滚石砸死的！”
“还我孩子的命来！”
愤怒与绝望，瞬间调转了方向。
离高台最近的流民们，猩红着眼睛，怒吼着扑了上去。
“护驾！护驾！”
天师道主和她身边的十几个核心女弟子，惊慌失措地挥舞兵器抵抗。
但她们如何能抵挡数千上万愤怒民众的洪流？
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，高台就被推倒。
“我等都是受她们蛊惑！”
“谢侯爷不杀之恩！”
天师道主和她的一众核心信徒，被愤怒的流民们从人堆里揪了出来，拳打脚踢一番后，拖到怒涛营的阵前。
李奕平静地看着这一切，脸上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宋泰，去通知你凌玉主母，按计划，开仓放粮。”
“是！”
一直跟在李奕身边待命的宋泰，连忙躬身领命。
李奕的目光，落在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，满脸惊恐与不甘的天师道主身上。
他对身边的沈挽月说道：“挽月，派人把她交给知絮。”
“她知道，该怎么从这种人的嘴里，挖出有价值的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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