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二月十二。
神凰城，金銮殿，早朝。
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漆黑。
“禀陛下！所有沈家谋逆案卷已梳理完毕，相关人员亦画押认罪！”
连续两夜未眠的刑部尚书孙锐，精神却异常亢奋，她身后的两位侍郎怀中抱着的，便是凝聚了整个刑部官吏两日夜心血的罪案卷宗。
“呈上来！”
女帝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两名宫女小心接过卷宗，呈送至龙椅前的御案上。
“孙爱卿，平身！”
朱凰并没有翻看，她将手轻轻搭在厚厚的卷宗上，看着下面依旧躬身站立的孙锐，“限期三日，爱卿能提前完成，可见是用了心，辛苦了。”
“为陛下分忧，为大周除害，臣万死不辞！”
孙锐立刻高声表态。
“哦？“这卷宗确实详尽……”
朱凰随意翻看了最上面的汇总卷宗，一目十行看完后轻轻敲了敲桌面，“孙爱卿，朕想知道，沈千秋那些人，前一天还在狡辩是被冤枉的，为何昨日便这般痛快地认罪了？”
“回陛下，微臣愚钝，是……求教于吴国公得到提点。”
孙锐的心脏猛然一跳后，却是坦然回答道，“并且国公夫人柳氏亲至刑部大牢，帮助核实了案情诸多细节，那些顽固之徒在确凿的证据面前，才无从抵赖，最终伏法认罪。”
她巧妙地将李奕和柳知絮推了出来，既是表功，也是分担责任。
“吴国公……夫人柳氏……”
女帝向来严肃的脸上，竟是有了明显的笑意。
“柳知絮，确有经世之才。”
“李奕把她从江南带回来，算是为朕立下了一件大功。”
她随意翻了翻下面的卷宗，目光扫过那一个个鲜红的指印和画押上。
“很好。”
女帝朱凰合上卷宗，“传朕旨意——”
“沈氏一族，勾结草原王庭，意图谋反，证据确凿，罪大恶极！”
“主犯沈千秋、沈欢、沈心韵，斩立决！午时三刻，于万民台行刑，以儆效尤！”
“其余族人，依核实情况，从犯秋后处死，直系亲属流放充军！”
“沈家家产，全部抄没充公！”
孙锐听得眼皮直跳，女帝的圣裁判决，比她建议的还要严厉。
而其余朝臣，更是心惊肉跳，心有戚戚。
原本有风闻刑部审讯流程不符合朝廷法度，准备奏事弹劾的御史，也悄悄收回了迈出了一半的脚步。
“臣，遵旨！”
所有朝臣不敢迟疑，立刻领旨。
下了早朝后。
整个神凰城瞬间激起滔天巨浪。
禁军与刑部官吏如狼似虎地冲入沈府，彻底查抄，封门，驱赶不相干的下人，曾经不可一世的顶级门阀，在皇权铁腕之下，轰然倒塌。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，飞入神凰城内大大小小的门户。
“听说了吗？沈家……完了！斩立决！”
“天呐！沈千秋那样的门阀家主，说杀就杀？”
“陛下这是在杀鸡儆猴啊！还可以向吴国公示好，这手段，既狠还一举两得！”
女帝的铁血与吴国公的莫测，像两座大山，压得世家豪族喘不过气来。
城中的酒楼茶肆，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“好！杀得好！沈家在京畿之地霸占万顷良田，逼得多少民众家破人亡，求告无门，早就该有此报应！”
“可不是嘛！听说这次还是吴国公亲自过问的案子，国公爷真是咱升斗小民的救星，天下第一等的奇男子！”
百姓们拍手称快，将对李奕崇敬，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。
……
吴国公府，后花园。
李奕正悠闲地品着香茗，对面坐着顾无双。
刚刚处理完一批庶务的柳知絮也走了过来，坐在李奕身边，顺手为他续上茶水。
“夫君，外面都传疯了。”
柳知絮轻声说道，“陛下的动作，比我们预想的快，也更决绝狠辣。”
“快刀斩乱麻，她向来如此。”
李奕抿了口茶，神色平静，“不如此，这十几年也镇不住世家大族们，那蠢蠢欲动的心。”
不远处，正在给花圃浇水的顾清阑，动作明显一顿。
这几天，在小红手把手的“教导”下，她已经能完成不少基础的活计。
斩立决……
就因为那些主审官堂而皇之写出来的认罪书？
她捏着水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。
李奕状似随意地开口：“小双，你似乎有话想说？”
顾清阑身体一僵，抬起头，对上李奕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。
“我……不敢。”。
李奕淡淡道，“你想问，陛下为何不给他们一个辩解的机会，对吗？”
顾清阑没有回答，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。
“因为弱者才需要祈求辩解的机会；强者，自行掌握规则结果。”
李奕的回答简单而直接，“沈家曾经是强者，所以他们制定规则，让无数人在规则下家破人亡，却没有丝毫办法。”
“现在，我们更强，摆明了要清算他们，结局已定。”
“看，是不是很公平？”
“……”
顾清阑沉默了，低头继续浇水。
……
午时三刻。
西市刑场，人山人海。
百姓们争相前来，要亲眼见证这罪大恶极的沈家落幕收场。
“跪下！”
随着行刑官一声怒喝，一男二女，三个披头散发，被堵住嘴巴的囚犯被重重按跪在行刑台上。
面临绝路，他们无一例外，都是在拼命挣扎，嘴中呜声不断。
可惜被束缚得严实，无法摆脱分毫。
百姓们踮起脚尖，伸长了脖子，想要看清楚细节。
“那就是沈千秋！看着也没三头六臂啊！”
“哼，蛇蝎心肠的毒妇！死有余辜！”
监斩官验明正身，扔下令牌。
“时辰到！行刑！”
手起，刀落。
三颗人头滚落在地，鲜血染红了整个高台。
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……
天牢深处，一间不见天日的死囚牢房内。
本该被斩首的沈千秋，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草堆上。
“吱呀！”
牢门被打开。
身着一袭黑色龙纹常服的女帝，走了进来。
“外面，你的‘死讯’应该已经传遍全城了。”
朱凰的声音很平稳。
“为什么？”
沈千秋缓缓抬起头，看着这位交锋了十余年的王者，她的声音沙哑，“我累了，杀了便是，陛下何必多此一举。”
“杀你？”
朱凰笑了，“死人，对朕毫无用处，你还有点用。”
“你休想……我沈千秋上次可以抵抗成功，这次也绝不会为你所用……”
沈千秋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，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猛然浮现。
“上次国运捉襟见肘，让你侥幸逃脱。”
女帝冷然一笑，“多亏了你那好侄女婿李奕的帮忙，这次可由不得你。”
朱凰走到沈千秋面前，无视那憎恨中亦有恐惧的目光，屈指一点触碰到了对方的眉心。
沈千秋浑身剧烈一震。
短短的十个呼吸后，她眼中的恨意、不甘、骄傲、决绝……迅速消融，最后剩下了一片纯粹的空洞与平静。
“权柄赐予，第三序列追随者。”
朱凰收回手，平静地看着自己的“作品”，“从今日起，你不再是沈千秋。”
“而是‘问政院’的一名新吏员，与你那位‘老朋友’一起，为大周，献策分忧！为朕，献上一切！”
“沈千秋”缓缓站起身，对着女帝朱凰，恭敬地躬身一礼，声音平稳而虔诚。
“遵命……主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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