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日夜，
“当——，天干物燥——小心火烛——”
翠华城的天像是被泼了浓墨，连星月都藏得没了踪影。
街巷里死寂得反常，打更人的梆子声刚响过三更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散了。
那风裹着股刺骨的寒意，卷得路边的灯笼“呼啦啦”转了两圈，烛火“噗”地灭了大半，只剩几盏苟延残喘的，在黑暗里晃着微弱的光。
“哪来的邪风？”打更人裹紧了单衣，嘟囔着躲进巷口。
那邪风穿过街道，直直撞向城北那座爬满青苔的清虚观。
“清风老道！出来受死！”
一声暴喝陡然炸响在城北上空，震得周围屋瓦簌簌发抖，窗棂“嗡嗡”作响，连街面的青石板都似有若无地颤了颤。
声音未落，一道黑袍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过半条街，脚尖在清虚观斑驳的门檐角轻轻一点，悬在墙上，黑袍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翻飞。
他右手抬起，掌心缓缓凝聚出一团黑沉沉的气劲，砸在观门。
这一掌下去，不仅门檐和木门被震碎，连观前的青石地面更是“咔嚓”裂出蛛网般的纹路，蔓延出丈远。
“无量天尊。”
清虚观内，一道身着道袍的身影踏门而出。
清风道长手持拂尘，须发皆白却根根分明，垂在肩头的衣袍竟似与夜风隔绝，没有一丝飘动；
脚下每一步落下，都似与地面融为一体，不见半点声响。
若不是今日有人打上门，恐怕翠华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，这看着连香火都稀有的破道观里，竟住着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清风道长。
道士抬眼望向半空的来人，语气缓了缓：“自在天，你不是号称无拘无束、无法无天吗，今日怎么来参与江湖纷争？”
“哈哈哈”自在天仰头狂笑起来，笑声里带着股桀骜的戾气，掌心的黑气又浓了几分，几乎要凝成实体：“我倒不想过问闲事，可江湖上传你练出了‘明月清风’，倒想见识见识。”
清风道长眼神扫过观外的民居，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动手，而且根据情报，今晚有大事发生，便退了一步：
“‘明月清风’不过是小道，怎及你的‘大自在法’？你要是想见识，不如七日之后，翠华山巅，你我再煮茶论道，比试一番。”
“少装模作样！”自在天脸色一沉，掌心黑气陡然暴涨：“我今日来，就要今日打！”
话音未落，他纵身跃下，黑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，右手黑掌直拍清风道长面门。
这一掌看着简单，掌风却带着强大的威势，还未及身，观内的老槐树已被气劲吹破了树皮。
地面灰尘震起一尺高，碎石子像被狂风卷起的箭，射向巷口躲着的人影。
有几个不知是江湖中人还是普通百姓正扒着墙缝偷看，哪来得及躲？
碎石“噗嗤”穿胸而过，鲜血瞬间溅在灰墙上，顺着砖缝往下淌，在地面积成小滩，连惨叫都截在了喉咙里。
“你敢！”清风道长眼神骤然一凛，手中拂尘突然化作一道银虹，原本柔软的拂尘丝瞬间绷直，如同一柄柄淬了寒光的细剑，迎着黑掌刺去。
“叮”的一声脆响，拂尘丝与黑气相撞，气浪陡然扩散开来，将周围七八间民居的瓦片掀飞大半。
清虚观门楣上“清虚观”三个字的木牌也被气浪劈成几半，木片“哗啦啦”砸在地上。
一招对过，清风道长借势往后飘出丈远，脚尖落地，青石板竟被踩得陷下去半寸。
他看着外面倒塌的几座房屋，拂尘丝都绷得发颤，声音里满是怒意：“你竟如此滥杀！”
“滥杀？”自在天不屑地嗤笑，左掌又凝出一团黑气，这次的黑气比刚才更浓，竟在掌心盘旋成一条尺许长的黑蛇，蛇眼是两点猩红，吐着分叉的黑信：“老道你若真在乎苍生，就别躲躲闪闪！拿出‘明月清风’的真本事，让我见识见识！”
黑蛇猛地窜出，张开蛇口咬向清风道长，所过之处，空气都似被染黑。
清风道长不敢怠慢，右手拂尘往前一挥，一道白光冲出，朝着自在天攻去。
白光与黑蛇相撞，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。
周围的民居本就破败，更接不住两人的内力，又倒塌了几间土坯房。
“出城打！”清风道长又惊又怒，当即纵身跃起，朝城外方向走，要把自在天带离翠华城。
他们两个都是一流高手，如果在翠华城内打起来，不知要伤多少无辜百姓。
自在天却“哈哈”大笑起来，笑声里满是戏谑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，非但没跟着走，反而转身挥掌往旁边的民房拍去。
那民房的土墙本就薄，被他黑掌一按，“轰隆”塌了半边。
瓦片与木梁砸下来，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惨叫声，很快又没了声息。
“你疯了！”清风道长怒发冲冠，花白的胡须都气得发抖，突然对着民房方向大喝一声：“青山道友，不必再等，先除了这魔头！”
话音未落，斜后方的民房屋顶突然射出一道剑气。
那剑气快得只剩一道白影，还未到自在天近前，就带着刺骨的寒霜，将他黑袍的下摆割出一道口子。
浑厚的大喝声响起：“自在天，你今日敢来翠华城，就别想活着走出去！”
一道白衣身影钻出，手里握着柄长剑，剑鞘上泛着冷冽的霜光，紧随着剑气朝自在天刺来。
“果然有埋伏。”自在天却丝毫不慌，双掌翻飞如轮，黑气在身前瞬间凝聚成一面三尺见方的黑盾。
“叮”的一声脆响，剑气撞在黑盾上，黑盾只是微微颤了颤，竟硬生生挡了下来。
自在天猛地发力，黑盾“哗啦”碎成无数黑针，射向李青山。
同时身形一闪，借着反冲力往民居巷道奔逃。
那里屋舍密集，清风道长和李青山投鼠忌器，必不敢围杀他。
“拦住他！”清风道长反应极快，脚尖一点地面，身形凌空翻转，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拂尘丝直探自在天后背。
可自在天却突然回身一掌，与清风道长的浮尘撞在一起。
“哈哈哈！老道，你不怕伤着满城百姓！”自在天借着这间隙窜进巷道，狂笑声在巷子里回荡。
他说着，双掌同时凝聚黑气，这次的黑气竟化作一只丈许大的黑爪，爪尖泛着寒光，朝着巷道旁的民居拍去。
“住手！”清风道长目眦欲裂，周身陡然涌起耀眼的白光，白光里竟隐隐有月华流转，速度又提高了几分，正面迎着黑爪撞去。
“轰隆——！”
这一次的碰撞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
气浪顺着巷道扩散开来，两侧民居的墙砖“哗啦啦”往下掉，地砖被掀起半尺高，又“啪”的砸在地上，震起一片灰尘。
自在天被震得往后退了三步，清风道长也不好受，胸口微微起伏，握着拂尘的手都在微微发抖。
“好！好一个‘明月清风’！”自在天眼中却满是兴奋的猩红：“老道，随我出城！”
说完，他架起轻功往城外纵跃，身姿轻盈，黑袍在夜空中像一只展开的蝙蝠。
清风道长怕他再回头伤害百姓，当即纵身跟上，身影如一道流星般追去，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直到这时，李青山才提剑追至巷口。
他本想跟上去帮忙，将自在天斩杀在城外，可刚迈出一步，巷尾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。
那笑声不像人声，倒像毒蛇吐信，带着潮湿的霉味，光听着就让人后颈汗毛直竖。
“大名鼎鼎的李青山，什么时候也学起了埋伏的勾当？”阴影里的人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：“若不是我多个心眼，骗自在天先来探路，今日怕是要栽在你们这‘正道’手里了。”
李青山冷哼一声，长剑微微出鞘半寸，剑刃泛着冷光，逼得周围的空气都似凝了霜：“藏头露尾的鼠辈，也配谈江湖道义？”
说罢，他纵身跃起，白衣身影如一道闪电般朝着声音来源处冲去。
剑风扫过地面，将角落杂草都割成了碎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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