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第一区的民众如潮水般被驱赶往广场时，协会大楼第四层，那间终年笼罩在微弱灵光中的办公室内，副会长海里克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。
“萨蕾妮，真的要走这一步吗？”海里克的眉头紧锁，声音里充满了忧虑：“将民众集中起来，就像把一群羊羔和隐藏的恶狼关在一起。那些恶灵被逼入绝境，天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，到时候……伤亡恐怕难以估量。”
萨蕾妮端坐在那张由古老藤蔓编织而成的座椅上，闻言轻轻叹了口气，那叹息声中仿佛承载了西城数十年的沉重。
“长痛不如短痛。”她的声音空灵而坚定：“现在动手，确实会流血。可若像过去那样慢慢清理，需要上百年！这百年间，无声无息死去的人，难道就少了吗？
更何况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，望向了未知的远方：“那预言中的灾难如同悬顶之剑，不趁现在解决掉这些内部的隐患，难道要等灾难降临时，让它们作乱吗？”
海里克陷入了沉默。
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？与其让恶灵在阴影中一点点吞噬生命，不如毕其功于一役。
但这终究是关乎整个西城命运的豪赌，足以动摇协会数百年根基，一旦失控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或许……可以再等等。”海里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：“只要你成功晋升为大通灵师，西城的恶灵在你面前将不堪一击。到那时，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……”
“等？”萨蕾妮打断了他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：“我们已经等了五十年了。”
她说着，双手撑在藤椅的扶手上，试图站起身。
然而，接下来的一幕让海里克瞳孔骤缩，震惊得几乎失语——这位西城协会的会长，最接近大通灵师的至强者，身体只是微微前倾，便无力地坐了回去。
她那双腿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。
“你的腿……怎么会恶化到这种地步？！”海里克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萨蕾妮放弃了站起的努力，一股磅礴而柔和的灵力自她周身涌现，无声地托举起那张藤椅，让她如同神只般静静悬浮于半空之中。
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而哀伤：“海里克，我没有下一个五十年可以等了。西城的恶灵，必须在我们这一代，在我手中被肃清。否则……
我真不敢想象，在我死后，西城的命运将飘向何方。”
办公室内一片死寂。
他们都已是八十高龄，而西城的新生代中，却迟迟未有能挑起大梁的通灵师出现。
一旦萨蕾妮这定海神针倒下，仅凭他海里克一人，即使不眠不休，也绝无可能镇压住西城蠢蠢欲动的无数恶灵，更何况...
“这么多年了，”萨蕾妮的声音恢复了平静，却更显沉重：“我一直在回想当年那场战斗。马丁内斯为了救我们，承受了最致命的一击，彻底断绝了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……”
海里克痛苦地闭上双眼，往事如毒刺般扎入心脏：“他不该救我的……他的天赋远胜于我！命运为何要如此捉弄我们？”
“不，不是命运！”萨蕾妮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，眼中绽放出洞察世事的锐芒：“西城天才的接连陨落，也绝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诅咒！”
海里克猛地睁开眼，难以置信地望向她：“可是……我们调查了这么多年，甚至注视着每一代的天才，密切观察他们的一生，都没有发现任何外力作用的痕迹！
这是你当年亲口得出的结论——他们的重伤或死亡，背后都没有可疑之处。”
“那时的我，眼光终究被这个世界束缚了，太过狭隘。”
萨蕾妮的双眸越来越亮，仿佛倒映着万千世界的瑰丽奇景：“世界的精彩与浩瀚，远远超出了我们固有的认知。”
她微微前倾身体，悬浮的藤椅也随之移动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引导探索的魔力：
“你能想象吗？一种结构简单的金属造物，握在一个孩童手中，就能轻易夺走一位通灵者的生命。
你能想象吗？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，只需坐在暗室中，凝视几片薄薄的、会发光的‘玻璃’，就能像我动用大型侦测法术一样，监察全城每一个角落。
你能想象吗？一个濒死之人，饮下几瓶色彩斑斓的药剂，第二日便能生机勃勃，行动如常。
你能想象吗？仅仅是因为持有一件特殊的‘物品’，他就能成为世界的宠儿，获得命运的眷顾。”
萨蕾妮越说越激动，苍老的面容上泛起红晕，仿佛一位看到了神迹的先知。
海里克却听得面色骇然，几乎以为多年的压力终于让这位老友精神错乱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！即便是传说中的大通灵师，也绝没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手段！”
“那只能说明，他们所见的世界，依旧不够广阔，不够博学。”萨蕾妮这句话石破天惊，但她自己却奇异地平静下来，重新落回椅中：“就在昨天，第六街教堂，出现了一个不再惧怕通灵武器的恶灵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如果说刚才海里克只是震惊，那么现在他几乎是惊得要从原地跳起来。
他太清楚，通灵武器是人类对抗恶灵最根本的依仗！
这个消息，足以颠覆现有的所有战斗体系！足以颠覆人类所有城市。
尽管知道萨蕾妮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欺骗他，他还是忍不住失声追问：“你……亲眼看到了？”
萨蕾妮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一挥手。
顿时，办公室内的光线扭曲，一幕幕远比杨光之前呈现的更为清晰、角度更多元、细节更丰富的立体影像浮现出来——正是教堂内的惨烈战斗。
通灵武器砍在尸群身上效果寥寥，而那被恶灵附身的敌人，更是直接以手臂格挡利刃而毫发无损！
海里克看得面色惨白，再也无法安坐：“抓到这个恶灵了吗？！必须抓住它，弄清楚原因！”
萨蕾妮散去影像，缓缓摇头：“它消失了，我找不到他的痕迹。”
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？！”海里克呆立当场，喃喃自语，信念似乎都受到了冲击。
“所以我说，不要被过往的经验束缚。在这个广袤的世界里，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萨蕾妮用灵力轻柔地拖动藤椅，悬浮到窗边，目光投向已经开始骚动的第一区：“做好准备吧，海里克，新的时代要开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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