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十八的午时,皇宫大殿的暖光漫过朱红案几,案上摆得满满当当——左边摞着五颜六色的奏折,湖蓝色是户部的、深紫色是礼部的、藏青色是吏部的,最上面压着本泛黄卷边的永乐年账本,封皮上“裴氏货账”四个字还沾着点金鸟岛的潮气;右边摊着张手绘的通州粮仓草图,红笔标着“新修通风窗两处”“换朽木二十块”的记号,连钉子数量都写在旁边。
早朝刚散,六部大臣和各司官员没走,围着案几凑得近,连呼吸都带着点期待。皇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,笑着指了指案上的东西:“今天不议别的,就说‘怎么写奏折’——萧砚,你把南洋的经验,给大伙说道说道。”
萧砚从案前拿起一本折,是吴勇写的暗河布防折,纸页上还留着水师快船的水渍:“回陛下,回各位大人,这次能在金鸟岛擒裴虎、取罪证,全靠‘实在’二字。就像吴勇这封折,没写‘水师已布防’,而是画了暗河浅滩的礁石位置,标了‘左数第三块礁石下埋炸药’‘芦苇丛藏十名弓箭手’,连换岗时辰都写得明明白白,咱们才能避开陷阱、一举抓人。”
他又拿起沈巍的江南吏治折,翻开里面的条陈:“沈大人这折更实在,写‘无锡粮官张茂扣糙米二十石,账册改记霉变’,连张茂把粮藏在城外破庙的具体位置都有,吏部下去一查一个准,没费半点冤枉劲。”
“没错!”沈巍往前站了步,手里攥着自己的吏治折,语气比平时缓和却格外坚定,“臣以前总觉得‘奏折得守体例’,讲究‘引经据典、措辞严谨’,可写了半页纸,连要查谁、查什么都没说清。这次按萧砚说的‘弃空话、写实事’,臣写了十封江南吏治折,小到衙役收五十文保护费,大到粮官换米克扣,都写清‘人名、地点、数量’,结果呢?三日内抓了六个贪官,灾民的粮全发回去了——这法子,管用!”
大臣们都点点头,户部李主事忍不住开口:“沈大人说得对!上次我写粮价折,按老规矩写‘江南粮价波动,需酌情调控’,陛下批‘不知所云’;后来改成顺口溜‘糙米五文一斤,陈米三文半,灾民买粮减两文’,陛下当场就夸‘清楚’,还赏了烤羊腿!”
皇帝被逗笑,指着案上两封折:“来,李德全,把周吏目和张主事的折给大伙念念,让他们听听,什么叫‘实在折’。”
李德全拿起最皱的那封——是周吏目的江南捕鱼折,纸页上沾着鱼腥味,念道:“六月初九,江南灾民王阿婆在河口捕鱼,见倭寇‘黑风号’快船影子,立刻摇着小渔船报给水师;初十,李老汉带三个后生,在粮仓外用水网套住偷粮杂役,杂役招认是裴党派来探路的……灾民们说,世子教的捕鱼法,既填了肚子,又能帮着盯倭寇,比等着接济强!”
念完,周吏目红着脸挠头:“就是……就是把灾民做的实事写下来,没敢瞎编。”
大臣们都笑了,工部尚书点头:“这才是好折!写的是百姓的事,办的是朝廷的差,比那些‘为民生计、当务之急’的空话强百倍。”
李德全又拿起张主事的通州粮仓折,念得干脆:“通州粮仓修缮:换朽木二十块,均为城东张木匠铺的杉木;补漏雨屋顶三处,用了五十斤青瓦;加通风窗两个,高两尺、宽一尺五,粮囤子再不发霉。另,粮仓门口加了两个石墩,防衙役偷懒不站岗……”
“连石墩都写了?”礼部王郎中笑着说,“张主事,你这折比工部的工程图纸还细,以后我们写祭祀折,也得学你列清单,省得写三页纸还说不清要多少香烛。”
张主事更不好意思了:“萧世子说,写折要让看的人‘一眼明白’,我就把修粮仓的琐事都记上了。”
皇帝看着满堂热闹,沉声道:“既然大伙都觉得这法子好,就这么定了——从今日起,六部先试点‘奏折抽奖制’,每月由东宫牵头抽十封‘实事好折’,赏御膳房烤羊腿,再挑三封在早朝宣读表彰。”他看向沈巍,“沈老,吏部牵头,把每月的好折汇编成‘实事册’,发给各衙门,让官员们照着学,别再写那些空泛的官话折!”
沈巍躬身应下:“臣遵旨!臣这就让吏部的人整理,月底前把第一本‘实事册’印出来。”
“臣等也跟进!”户部李主事立刻说,“臣回去就教下属写粮价顺口溜、列赈灾粮清单,保证下月的折都实在!”工部、礼部的大臣也跟着应和,大殿里的气氛越发热烈。
萧砚正跟着点头,吏部尚书突然凑过来,压低声音对他和沈巍说:“萧世子,沈大人,有件事得跟你们说——昨儿整理裴氏档案,翻到永乐年那册‘通倭货账’,少了两页,边缘是新撕的,纸茬还泛白,像是被人动过手脚。”
沈巍的脸色瞬间沉了:“什么?!那两页记的是裴家当年和倭寇分赃的明细,是定案的关键!谁这么大胆,敢在吏部动档案?”
萧砚皱起眉,想起裴虎被抓时掉出的信——“毁吏部裴氏档案”,看来内奸真的在吏部动手了。他拍了拍沈巍的胳膊,小声道:“沈大人别急,先别声张,咱们私下查——内奸敢撕档案,肯定会留下痕迹,等查清楚是谁,再一并处置。”
沈巍咬着牙点头,攥着档案的手都在用力——这是他亲手整理的罪证,绝不能让内奸毁了。
午时的阳光渐渐爬高,照在案上的奏折和账本上,“实事册”的事定了,官员们还在围着周吏目、张主事问“怎么写折才能中抽奖”,热闹得像集市。萧砚看着眼前的景象,又想起吏部尚书说的“少了两页的档案”,心里清楚——“奏折推广制”虽顺了,但裴党留下的内奸还藏在暗处,撕档案只是开始,接下来的追查,怕是比南洋抓裴虎还要细致。
蹲在萧砚脚边的大将军突然“咕咕”叫了两声,用喙轻轻啄了啄案下的裴氏档案,像是在提醒他们“别漏了这事”。萧砚摸了摸它的红冠,心里有数——不管内奸藏得多深,只要像写“实在折”那样,一点点查线索、找痕迹,总有把他揪出来的一天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皇叔,我真不想当皇帝啊!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