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的梆子声刚过,广宗城南的山坳里仍是一片死寂。王凯趴在覆雪的土坡后,望着粮囤顶端飘扬的黄巾旗,指尖在冻土上划出道道刻痕——那是他根据现代工程学换算的机关受力点。墨隐将改良的地听埋入雪下,铜筒里传来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:“是‘悬门’机关,粮囤入口藏着千斤闸。”
墨辰举着观星盘的手突然一顿,木盘边缘的铜铃轻响:“荧惑星偏了半分,寅时三刻必有变故。”他指向粮囤西侧的枯树林,“那边藏着墨鸦的人,观星盘能映出他们甲胄的寒光。”
王凯转头看向曹操带来的死士,每人腰间都别着浸透松脂的火把。“按原计划行事。”他将青铜令牌塞进周仓手里,“你带二十人从地道潜入,见到‘墨守’印记就点火,记住要留三分力气防备机关。”
地道入口藏在山坳的巨石下,阿竹领着众人掀开伪装的茅草,露出黑黢黢的洞口。少年往洞里扔了块燃着的艾草,浓烟笔直向下飘:“通风道没被堵死,墨鸦的人定是想引咱们进去再关闸。”他掏出块带刻度的木牌,“这是水位标尺,若见地下水漫过第三道刻痕,立刻撤出来。”
死士们鱼贯而入时,山坳里突然响起梆子声。粮囤的吊桥缓缓放下,十几个黄巾兵推着小车出来,车上装的竟是冻僵的流民尸体。“把这些耗材填进壕沟!”一个独眼黄巾头目嘶吼着,“张梁将军说了,天亮前必须打通到广宗城的粮道!”
王凯攥紧了手里的短刀。那些尸体有的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,孩童的手脚冻得像紫萝卜,女人的怀里揣着掏空的布囊——显然是被搜刮干净后冻死的。他突然想起历史脑库中记载的黄巾军纪:张梁部常以流民为肉盾,粮草耗尽时甚至……喉间一阵发紧,转头对赵五低喝:“谣言网该动了,就说张梁食流民血肉,触怒上天。”
地道里突然传来哨声。王凯抬头,见周仓在粮囤顶端挥动火把,三道火光代表悬门已破。“放箭!”他一声令下,十架转射机同时发射,裹油的弩箭精准扎中粮囤的草席顶棚。火舌瞬间窜起,照亮了藏在枯树林里的墨鸦——那汉子穿一身残破的墨袍,腰间铜链上挂着半截墨家残卷,正是墨隐口中叛门的师兄。
“叛徒!”墨隐气得拐杖发抖,“你竟用公输班的‘地火雷’护粮囤!”
墨鸦咧嘴冷笑,露出黑黄的牙齿:“墨门早亡了!跟着张梁将军才有饭吃!”他猛地挥手,粮囤周围的地面突然裂开,数十个陶罐从地下弹起,罐口插着的引信滋滋燃烧——那是混了硫磺和硝石的简易炸药,是墨鸦从墨隐处偷学的秘方。
王凯早有防备,抬手甩出三枚流星锤,精准砸中陶罐引信。“用桔槔!”他大喊着按下机括,两架改良的吊杆突然从土坡后转出,吊杆末端的铁爪抓起巨石,狠狠砸向裂开的地面。巨石堵住地火雷的暗格,只听几声闷响,碎石飞溅却没伤到人。
这桔槔正是王凯根据墨家杠杆原理改良的,原本用于取水,此刻成了破阵利器。墨鸦见状目眦欲裂,吹了声尖锐的口哨,粮囤里突然冲出数百黄巾兵,每人手里都举着浸油的火把:“烧了他们的连弩车!”
周仓在粮囤上看得真切,抓起火把点燃粮草。浓烟顺着通风道往外冒,黄巾兵顿时乱了阵脚。王凯趁机吹响铜哨,曹操的骑兵从山坳东侧杀出,铁蹄踏过冻土,将逃窜的黄巾兵冲得七零八落。墨辰甩出铜链缠住墨鸦的脚踝,少年借力跃起,手里的短刀划破对方的墨袍:“拿命来偿我爹的债!”
墨鸦吃痛,反手甩出枚毒针。王凯一把推开墨辰,毒针擦着少年的耳朵飞过,扎进旁边的树干里,树皮瞬间发黑。“用石灰粉!”王凯从腰间解下布囊,石灰粉随风撒向墨鸦,趁他眯眼的瞬间,周仓的长枪已刺穿他的肩胛。
“休想活捉我!”墨鸦突然狂笑,猛地拽动腰间的铜链。粮囤顶端的悬门突然落下,周仓等人被困在里面,浓烟越来越大。王凯心里一沉,想起墨隐说过悬门的机关在粮囤底部的水闸,只要引地下水淹没机括就能打开。
“阿竹!开水闸!”他大喊着冲向粮囤,却见少年已钻进地道。片刻后,地道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,悬门缓缓升起,周仓带着死士冲了出来,身上还扛着几袋粟米。“校尉,里面还有好多草药!”周仓喊道,“还有墨鸦藏的墨家秘卷!”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马蹄声。墨辰的观星盘突然坠落在地,木盘上的指针断成两截:“是朝廷的人!旗帜上有‘左’字!”
王凯心里咯噔一下——历史脑库瞬间亮起,中平元年十一月,小黄门左丰奉灵帝之命来广宗督战,卢植正因不肯行贿被构陷。他立刻对曹操道:“孟德兄,快带粮草回营,就说我等遭遇黄巾劫粮!”
曹操何等精明,立刻会意:“王校尉保重!某在营中接应!”骑兵们迅速装车,粮草车辙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。
赵五突然指着流民的方向,声音发颤:“校尉你看!”只见十几个宦官模样的人正用马鞭抽打流民,为首的胖子穿着锦袍,腰间挂着灵帝赐的玉佩——正是左丰。“把这些反贼都抓起来!”左丰尖声喊道,“卢植纵容贼寇囤粮,定要如实禀报陛下!”
一个流民被马鞭抽得满脸是血,怀里的半袋粟米掉在地上,立刻被宦官的马踩烂。王凯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现代医学告诉他这些流民需要救治,历史脑库却警告他不能得罪左丰——可那被踩烂的粟米里,分明混着孩童的乳牙。
“墨隐,带流民从地道走!”王凯突然下令,“周仓,把剩下的硫磺粉撒在粮车轨迹上!”他自己则捡起墨鸦的墨袍穿上,脸上抹了些烟灰,装作黄巾余党。
左丰的人很快搜到山坳,见粮囤着火,立刻围了上来。“你是何人?”左丰眯着眼打量王凯,锦袍上的熏香与空气中的焦糊味格格不入。
“小人是墨鸦的弟子,”王凯故意佝偻着背,“张梁将军让小人看守粮囤,谁知被卢将军的人烧了……”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霉的粟米,“大人您看,我们都快饿死了,哪有粮草给卢将军囤着?”
左丰踢开地上的粮袋,见里面全是干草,顿时皱起眉头。这时有小宦官来报,说在地道里找到些流民,身上只有野菜。左丰本就为索贿而来,见没抓到卢植的把柄,骂骂咧咧地准备离开:“算卢植运气好!下次再让咱家抓到把柄,定让他好看!”
看着宦官们远去的背影,王凯突然对赵五说:“去把刚才被打的流民找来,分他们两斗米。再让邳老给他们治伤。”他捡起地上的墨家秘卷,上面记载着墨家的“尚贤”“非攻”之道,墨迹虽淡,“兼爱”二字却力透纸背。
周仓不解:“校尉,咱们刚躲过一劫,何必再惹麻烦?”
王凯望着粮囤的余烬,雪地里的血迹正慢慢凝固:“这乱世,粮草是根,人心是本。若连见死不救,和张梁、左丰之流有何区别?”他想起穿越前在历史博物馆看到的东汉流民陶俑,那时只觉得冰冷,此刻才懂陶俑背后的绝望。
收拾战场时,阿竹从墨鸦的尸体上搜出块青铜令牌,上面刻着“钜鹿墨府”四字。墨隐接过令牌,老泪纵横:“这是先师的令牌,墨门终于能重聚了。”墨辰则捧着秘卷,发现里面夹着张地图,标注着下曲阳的墨家藏兵库。
“下曲阳是张宝的地盘。”王凯看着地图,历史脑库中张宝兵败下曲阳的记载渐渐清晰,“咱们得赶在皇甫嵩之前找到藏兵库,那些机关器械,能救更多人。”
黎明时分,队伍踏上回营的路。流民们扛着粟米,脚步虽缓却很坚定。一个受伤的老农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,不时回头看向王凯,眼里满是感激。王凯突然发现,自己不再是那个只想苟活的乡野小民——当他握住那把短刀,决定护住这些流民时,就已踏上枭雄之路,只是这条路上,还藏着未凉的仁心。
快到营寨时,曹操的亲卫迎了上来,递过一封绢信:“卢将军被左丰刁难,让校尉速带秘卷去营中议事。”王凯展开绢信,见卢植的字迹力透纸背,末尾写着“乱世需利器,更需仁心”。
他抬头望向广宗城的方向,晨雾中隐约可见城墙的轮廓。左丰的刁难、张宝的藏兵库、即将到来的皇甫嵩……这乱世棋局,越来越复杂。但王凯握紧了手里的青铜令牌,秘卷上的“兼爱”二字,在晨光中格外清晰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要在生存与道义间走得更稳——因为他身后,已是数百人的性命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汉土新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