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平元年八月十四,太行山谷的霜气裹着药味漫过营墙。王凯踏着碎冰走向西窑,靴底碾过冻硬的药渣,发出细碎的 “咯吱” 声。窑口的石灰线已被踩得模糊,新垒的隔离矮墙下,张修正蹲在地上给流民换药,指尖沾着赭色的药汁 —— 那是用墨家药方改良的创伤膏,掺了煮熟的艾草与蜂蜡,比寻常草药膏更能防裂。
“主公,昨日新收治的伤兵又发热了。” 张修的道袍袖口磨出毛边,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,“杨松留下的道徒说这是‘疫鬼未散’,撺掇流民去砸药窑,幸好牵招将军带着乌丸兵镇住了。”
窑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草药味,二十多个伤兵躺在稻草堆上,盖着拆自旧甲的棉絮。最靠里的少年腿上缠着麻布,渗出的血渍已冻成黑痂,见王凯进来,挣扎着要起身,却疼得牙咧嘴。王凯按住他的肩膀,指尖触到皮肤滚烫,翻开眼睑看了看,结膜充血比昨日更重。
“是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。” 王凯沉声道,转头对身后的医匠道,“把剩下的烈酒全拿来煮沸,用干净麻布蘸着擦伤口,再把黄连汤熬得浓些,每半个时辰喂一碗。” 他想起《后汉书》里皇甫规用庵庐隔离防疫的记载,又补充道,“在窑外再搭五间草棚,把发热的伤兵分过去,每人隔三尺远,用木板隔开。”
刚出窑门,李典抱着账册跑来,麻布封皮上沾着冰碴:“主公,粮窖的糙米只够支撑十日了!昨日去常山运粮的车队被黑山军劫了,褚燕将军派来的信使说,袁绍派郭图带着五千石粮去拉拢张燕,想借黑山军的手困死咱们。”
王凯接过账册,指尖划过 “流民三万七千,每日耗粮百石” 的字样,忽然听见营外传来铁器撞击声。登高望去,只见谷口的空地上,张合正带着墨者调试新造的连弩,青铜弩身泛着冷光,弩臂上刻着墨家的 “矩子纹”。十步外的靶子被射得密密麻麻,最中央的箭孔几乎重合。
“主公!这‘转射连弩’能连发十二箭,就是准头还差些。” 张合摘下沾着铁屑的皮手套,露出虎口的厚茧,“墨渊老先生说,公输般当年造的连弩有‘望山’(瞄准器),可图纸上只画了个轮廓,俺们试了好几次都造不出来。”
王凯盯着弩臂前端的缺口,突然想起现代工程学里的标尺原理:“找铁匠打个青铜三角架,刻上刻度,固定在弩臂左侧,瞄准的时候看三角尖对着靶子,保管准头能提三成。” 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木炭,在雪地上画了个简易瞄准图,“你看,这就像咱们射箭时闭一只眼,用标尺对齐目标。”
张合盯着图纸看了半晌,猛地一拍大腿:“俺咋没想到!这就去让铁匠打造!” 刚要走,却被墨渊拦住 —— 老墨者的胡须上沾着霜,手里攥着半卷竹简,神色凝重:“将军,墨者城的地穴里发现了公输般的手记,上面说‘火油可助机关,然用之必遭天谴’,您要的火油机关,老夫实在不敢造。”
王凯心中一动。他知道东汉已有天然火油(石油)的记载,只是古人视为 “不祥之物”。正待开口,望楼上传来急促的呼喊:“主公!西北方向来了一队骑兵,打着‘黑山军’的旗号!”
众人登上望楼,只见尘头里飘扬着黑色旗帜,旗下骑兵个个衣甲破烂,手里拿着生锈的刀枪,为首者身材魁梧,脸上有一道刀疤,正是黑山军首领张燕的部将杜长。“王将军!俺家将军让俺来送消息,袁绍要派蒋奇带一万兵偷袭墨者城!” 杜长在马上喊道,声音嘶哑,“郭图给俺们送了粮,让俺们配合攻谷,俺家将军知道您是好人,特来报信!”
田丰在旁低声道:“袁绍实控冀州不过魏郡、清河几处,黑山军盘踞常山多年,向来与袁家不和,此信可信。” 沮授补充道:“墨者城藏有机关秘器,袁绍定是眼红,想趁咱们兵力分散夺取。”
王凯立刻下令:“赵云,你带五百铁骑驰援墨者城,务必守住石门;张合,你留五十名墨者继续造连弩,其余人随我回营布防;张修,你带道徒把所有火油搬到营墙,准备火攻。”
刚安排妥当,西窑方向突然传来哭喊声。王凯飞奔过去,只见三个流民倒在地上,嘴角淌着黑血,旁边的陶碗里还剩半碗药汤。“是杨松的道徒下的毒!” 一个医匠嘶吼着,按住被绑的道徒,“他说要为杨祭酒报仇,往药汤里加了砒霜!”
道徒梗着脖子冷笑:“张鲁主公说了,墨者机关本就该归天师道,你们这些乱臣贼子,都该去死!”
张修气得浑身发抖,拔出桃木剑就要砍,却被王凯拦住。“把他关起来,让他看着咱们怎么守住山谷。” 王凯的声音冰冷,目光扫过围观的流民,“从今日起,所有药汤必须由医匠先尝,再给伤兵喝。谁敢再作乱,株连全家!”
当晚,王凯在中军帐查看地图,田丰指着常山方向道:“墨者城地势险要,石门一关,万夫莫开,只是赵云将军带的人太少,若蒋奇用投石机砸门,怕是撑不住。” 王凯想起墨家机关图上的 “地听”,对沮授道:“让牵招带十名乌丸兵,用秘听在墨者城周围监听,若有投石机移动,立刻放信号箭。”
正说着,帐外传来马蹄声。赵云的亲卫滚落在地,盔甲上满是血痕:“主公!蒋奇的大军提前到了,用投石机砸开了外门,赵将军正带着墨者死守内城!”
王凯连夜率两千步兵驰援墨者城,行至半途,忽见西北方火光冲天,夹杂着 “轰隆” 的爆炸声。“是震天雷!” 张合策马赶来,手中挥舞着新造的连弩,“定是赵将军在用机关阻拦敌军!”
赶到墨者城时,外门已被砸塌,青铜碎片散落一地。蒋奇的士兵正用云梯攻城,城墙上的墨者用连弩射击,箭雨如注,却挡不住潮水般的敌军。赵云站在城头,银枪舞动如梨花,挑落一个又一个攀城的士兵,甲胄上的血渍已冻成硬块。
“放信号箭!” 王凯大喊。三枚红色信号箭直冲夜空,山谷两侧突然响起呐喊声 —— 那是张合安排的伏兵,手持改良的连弩,瞄准器上的青铜标尺在火光中泛着光。“射!” 随着张合一声令下,箭雨呼啸而下,蒋奇的士兵成片倒下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蒋奇在阵中气得哇哇大叫,挥舞着大刀下令:“全军冲锋!拿下内城赏黄金千两!”
王凯见状,对张修道:“把火油倒下去!” 城墙上的道徒立刻将陶罐里的火油往下泼,火折子扔出,瞬间燃起熊熊大火,城墙下变成一片火海,袁军士兵被烧得焦头烂额,纷纷后退。
“赵云,开门冲阵!” 王凯大喊。内城石门缓缓开启,赵云带着五百铁骑如离弦之箭冲出,银枪刺破火光,直取蒋奇。蒋奇举刀相迎,两马相交,枪刀碰撞的火星溅在火油燃起的烈焰上,更添凶险。
三十回合后,赵云卖个破绽,一枪挑中蒋奇的左肩。蒋奇惨叫一声,拨马就逃。袁军见主将受伤,顿时溃不成军。王凯率军追杀,连弩射出的箭带着火光,在雪夜里划出一道道红色弧线。
打扫战场时,张合拿着一把断裂的连弩走来,弩臂上的瞄准器已被砍坏:“主公,这连弩果然好用,就是弩身太脆,砍几下就断了。” 王凯捡起断弩,摸了摸青铜标尺:“让铁匠用镔铁加固弩臂,再在瞄准器上包一层铁皮,下次就耐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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