漕船在古老的运河上平稳南行,两岸景致如水墨长卷般徐徐展开。不同于北方的苍茫辽阔,这里田畴阡陌,水网如织,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,舟楫往来,橹声欸乃,一派恬淡的江南水乡风光。然而,船上的几人却无心欣赏这份静谧。
狭窄的船舱内,气氛压抑。阿木尔依旧昏迷不醒,如同沉睡,仅靠沈文渊每日以金针渡穴和稀薄的药力维系着那丝微弱的生机。酪丹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一旁,悉心照料,偶尔会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他苍白的面颊,动作轻柔,眸中沉淀着化不开的忧色与坚定。这份朝夕相对的守护,让她心中那份混杂着感激、愧疚与朦胧情愫的羁绊,愈发深刻。
沈文渊则利用航行的闲暇,更加系统地指导酪丹修炼。他不再局限于“气覆瞳”的运用,开始传授她一些道家基础的吐纳导引之术,旨在强健她的体魄,凝练她的精神,为日后可能更深层次地掌控异瞳之力打下根基。
“公主身负星穹之瞳,气脉与常人有异,寻常修炼法门效果恐不及万一。然万法归宗,稳固根基,凝神静气,总无坏处。”沈文渊解释道,“且南方多瘴疠之气,精于内养,亦可抵御外邪。”
酪丹潜心修习。她发现,当自己按照沈文渊传授的法门呼吸吐纳时,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息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,与右瞳之间的联系也似乎更加紧密。虽然距离自如掌控还差得很远,但每一次细微的进步,都让她在失去阿木尔庇护的惶恐中,多了一分安身立命的底气。
她也谨记沈文渊的告诫,开始有意识地运用初步增强的感知能力,观察船上众人。她能模糊地感受到船工们身上带着水汽与劳碌的“辛劳”之气,押运官兵那略显浮躁的“官威”,以及其他客商或精明、或谨慎的能量场。这种能力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小灯,虽不能照亮全局,却让她对周围环境多了一份超然的洞察。
这一日,漕船行至一段较为偏僻的河道,两岸芦苇丛生,水势也变得有些湍急。天色渐晚,暮霭笼罩水面,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。
突然,负责警戒的赵莽悄无声息地靠近舱门,低声道:“道长,公主,有些不对劲。后面好像有两条舢板,跟了我们有一段路了,不像是寻常渔船。”
沈文渊与酪丹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。沈文渊示意赵莽稍安勿躁,自己则悄然来到船舷边,借着暮色向后方望去。
果然,在船尾后方百余丈外,两条没有悬挂任何标识的窄长舢板,正借着芦苇的掩护,不紧不慢地跟着。船上人影绰绰,看不真切,但那股子精悍与伺机而动的气息,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。
“是水匪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人?”酪丹也来到沈文渊身边,压低声音问道,右瞳在暮色中微微流转,试图看得更清,但距离和光线限制了她的能力。
“难说。”沈文渊眉头微蹙,“运河之上,水匪剪径之事时有发生。但也可能是……冲着我们来的。”
他迅速做出决断,找到船上的纲首,隐晦地提醒后方有可疑船只跟踪。那纲首是个老江湖,闻言脸色一变,走到船尾观察片刻,啐了一口:“妈的,是‘过江龙’的人!这帮杂碎,专挑我们这种载私货的船下手!”
他立刻招呼船上的护卫和水手加强戒备,同时下令加速航行,希望能趁天黑前赶到下一个有官兵驻扎的码头。
然而,那两条舢板见漕船加速,也不再隐藏,船桨翻飞,如同离弦之箭般迅速追了上来!船上的人纷纷亮出雪亮的鱼叉、水钩和短刀,口中发出呜呜的怪叫声,气势汹汹。
“准备迎敌!”纲首大声呼喝,船上的护卫们纷纷拿起武器,守在船舷两侧。搭载的客商们则惊慌失措,挤在船舱中间。
战斗一触即发。
两条舢板灵活地靠了上来,水匪们抛出飞爪,钩住漕船舷帮,矫健地向船上攀爬。
“保护公主和将军!”赵莽对仅存的几名手下吼道,几人立刻围在酪丹所在的舱室门口,手持兵刃,严阵以待。沈文渊则站在他们身前,软剑已然在手,眼神冰冷。
一名水匪刚刚冒头,便被船上的护卫一枪刺中肩膀,惨叫着跌入水中。但更多的水匪涌了上来,与船上的护卫和沈文渊等人厮杀在一起。刀剑碰撞声、呐喊声、落水声瞬间打破了运河的宁静。
这些水匪水性极好,身手也不弱,加之亡命之徒的狠辣,一时间竟与船上的护卫打得难解难分。沈文渊剑法精妙,接连刺伤数人,但对方人数众多,且悍不畏死,他也被缠住,难以分身。
就在这时,一名身材格外魁梧、脸上带着刀疤的水匪头目,看出了沈文渊是硬茬子,竟绕过他,带着两人直扑被赵莽等人护住的舱室!
“拦住他!”赵莽怒吼着迎上,与那刀疤头目战在一处。但他本就有伤在身,几个回合下来便落了下风,被一刀劈在手臂上,鲜血直流。
另外两名水匪趁机突破了赵莽手下的阻拦,狞笑着冲向舱门!
舱门猛地被从里面推开!酪丹站在门口,脸色虽有些苍白,但眼神却异常冷静。她手中没有兵器,只有一根之前用来搅动药罐的木棍。
“小娘子,识相的就滚开!”一名水匪淫笑着伸手抓来。
酪丹没有退缩。在对方手掌即将触及她的瞬间,她一直微微流转的右瞳,猛地锁定了他手腕处一个能量流转略显迟滞的节点——那是他旧伤留下的隐疾!
她没有攻击的力量,但她有洞察弱点的眼睛!
“攻他右腕关节!”她清叱一声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正与另一名水匪缠斗的沈文渊,闻声几乎是本能地,剑势一变,软剑如同毒蛇吐信,绕过对手的防御,精准无比地点在那名伸手水匪的右腕关节处!
“啊!”那水匪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酸麻,仿佛旧伤瞬间爆发,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气,抓向酪丹的动作顿时僵住!
趁此机会,酪丹猛地将手中木棍向前一递,虽然不是兵器,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,直戳对方面门!
那水匪猝不及防,又被戳中鼻梁,顿时惨叫一声,踉跄后退。
这电光火石间的配合,虽然未能克敌,却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机,也为沈文渊创造了机会。他剑光再闪,将面前的水匪逼退,回身护住了酪丹。
然而,水匪人数终究占优,且那刀疤头目极为凶悍,眼看就要彻底击溃赵莽的防守。
就在这危急时刻,运河下游方向,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锣声和嘹亮的号角!
“官兵!是巡河的官兵来了!”船上有水手惊喜地大喊。
只见数条悬挂着官灯的快船,正破浪而来,船上官兵弓弩齐备,声势惊人。
那刀疤头目见状,知道事不可为,恶狠狠地瞪了酪丹和沈文渊一眼,发出一声唿哨。剩余的水匪立刻放弃缠斗,如同水老鼠般迅速跳回舢板,砍断飞爪,飞快地划入芦苇深处,消失不见。
漕船上,留下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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