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山屯,猎人小屋。
油灯如豆,将酪丹紧绷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。她盘膝坐在阿木尔榻前,身前摊开着那块沾满泥土的布袋,里面是沈文渊用命换来的、枯黄干瘪的地枯藤根。赵莽与王犇离去时决绝的背影,沈文渊生死未卜的微弱感应,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,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但她不能倒下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将翻涌的焦虑与悲痛压下,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。她拿起一块地枯藤根,触手依旧是那令人失望的枯柴感。但这一次,她能清晰地“看”到,在星核碎片的感知中,这枯槁的外表下,深藏着一团极其微弱、却无比坚韧的翠绿光点,那是被锁住的磅礴生机。
回忆着神秘老者的只言片语——“枯木逢春”,“需有缘人及特殊法门激发”,以及沈文渊关于“引导而非驱使”的教导,酪丹闭上了双眼。
她没有像之前那样,试图用星辉去“冲击”或“灌输”地枯藤。而是调整呼吸,让自己的心神彻底沉静下来,仿佛化作一滴水,融入星核碎片那片温暖的星辉之海。她不再试图去“命令”能量,而是去“感受”它,去理解它内在的韵律与波动,让自己的精神频率,与这纯净的星穹之力逐渐趋同。
然后,她将这份趋于和谐共鸣的意念,如同最轻柔的春风,缓缓吹向掌心的地枯藤根。不再是强行注入,而是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自然吸引与渗透。
奇迹,就在这种心念转变下发生了。
那枯黄的根块,在接触到这股“和谐”星辉的瞬间,表面竟没有立刻泛起之前那种转瞬即逝的绿芒,而是如同海绵吸水般,开始以一种稳定而持续的速度,吸纳着星辉!根块内部那团翠绿的光点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、壮大,并且开始沿着根块内部某种玄奥的脉络缓缓流淌!
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尝试都要浓郁、都要精纯的生机气息,如同解冻的春泉,从地枯藤根中弥漫开来!这股生机并非狂躁猛烈,而是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温润与厚重,充满了滋养与修复的力量!
成功了!这才是真正的“枯木逢春”!
酪丹心中狂喜,却不敢有丝毫大意,依旧维持着那种玄妙的共鸣状态,小心控制着星辉输入的强度与节奏。她能感觉到,地枯藤根就像是一个极度饥渴却又虚不受补的病人,需要极其精细和耐心的滋养。
当感觉掌心地枯藤根内部的生机已经充盈到某个临界点,不再吸收星辉时,酪丹知道,时机到了。
她睁开眼,目光落在阿木尔苍白而沉寂的脸上。她将那块已经被激活、内部流转着盎然绿意的地枯藤根,轻轻放在阿木尔的胸口,正对着他心脉的位置。
然后,她再次闭目,引导着那被地枯藤转化过的、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,混合着自身精纯的星辉,如同汩汩暖流,缓缓渡入阿木尔那近乎冰封枯竭的经脉与脏腑之中。
与之前单纯星辉温养时那如同石沉大海的感觉截然不同!这股混合了地枯藤生机的暖流,仿佛拥有了“钥匙”一般,轻易地渗透了那层阻碍生机的“冰壳”,直接作用于阿木尔生命本源的深处!
酪丹的“内视”中,清晰地“看”到,那如同风中残烛、仅靠星辉勉强护住的真阳之火,在接触到这股生机暖流的瞬间,猛地跳动了一下!虽然依旧微弱,却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维持,而是真正意义上的……被注入了活力!
暖流所过之处,那些因燃烧生命本源而造成的、如同干涸河床般皲裂损伤的经脉,开始被缓缓滋润、修复;沉寂如死水的脏腑,也重新泛起了微弱的生机波动。那盘踞在他本源深处的、来自祭坛反噬的阴寒死寂之气,在这股温和而坚韧的生机冲击下,竟如同冰雪遇到阳光,开始一点点地消融、退散!
这个过程依旧缓慢,对酪丹精神力和星辉的消耗也极其巨大。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后背,脸色再次变得苍白,但她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希望!真正的、触手可及的希望,就在她的掌下,在阿木尔逐渐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上,在他胸口那变得越来越清晰、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声中,蓬勃生长!
……
北山禁区,浓雾与黑暗深处。
沈文渊斜靠在一处冰冷的岩缝里,气息奄奄。噬界魔气的侵蚀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,在他经脉内啃噬钻营,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。道门真气节节败退,只能勉强护住紫府识海和心脉要害。
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黑色薄片。这来自敌手的诡异之物,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。薄片散发出的、扭曲的星穹法则波动,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干扰、排斥着周围的噬界魔气,为他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。但这种排斥并非净化,更像是一种邪恶力量之间的相互倾轧,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承受着双重的折磨。
他必须离开这里。每多停留一刻,魔气的侵蚀就加深一分,生机就流逝一分。
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,他勉强辨认出赵莽王犇逃离时留下的、极其淡薄的生气痕迹,以及那个方向隐约传来的、相对“纯净”一些的能量场——那应该是禁区边缘,星穹之力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区域。
他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力气,一点一点地,朝着那个方向挪动。每一次移动,都牵动全身伤口,带来钻心的疼痛,魔气也随之躁动反扑。他不得不频繁停下来,借助黑色薄片的力量压制魔气,调息片刻,才能继续这艰难无比的跋涉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和剧痛吞噬时,前方浓雾中,隐约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呼唤声。
“先生……”
“沈先生!您在吗?”
是赵莽和王犇!他们回来了!
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沈文渊的心头,几乎让他眼眶发热。他想要回应,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快要耗尽。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,赵莽和王犇的身影冲破迷雾,出现在岩缝外。当他们看到沈文渊浑身浴血、气息微弱、被浓郁魔气缠绕的惨状时,两人虎目瞬间通红。
“先生!”赵莽低吼一声,和王犇一起,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岩缝中搀扶出来。
“快走……此地不宜久留……”沈文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吐出几个字。
赵莽和王犇二话不说,一左一右架起沈文渊,也顾不上辨认方向,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和对危险的本能直觉,朝着他们认为的禁区外围亡命奔去。他们能感觉到,身后的雾气中,那令人心悸的魔气正在重新凝聚、躁动。
必须赶在更多的蚀岩魔或者那黑暗眼瞳追来之前,离开这个鬼地方!
……
靠山屯小屋。
酪丹缓缓收回抵在阿木尔胸口的手,结束了这一次的治疗。她疲惫地几乎虚脱,精神力的消耗远超以往任何一次,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榻上,阿木尔虽然依旧昏迷,但脸色不再是死寂的苍白,而是透出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淡淡血色。他胸口的起伏变得更加明显而规律,甚至……他的睫毛,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!
虽然只是一下,却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,瞬间照亮了酪丹心中所有的阴霾!
有效!地枯藤真的有效!阿木尔正在从那种深度的、近乎永恒的沉睡中,被一点点拉回来!
也就在这时,小屋外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,以及赵莽压抑着激动和担忧的低呼:“公主!我们回来了!先生……先生救回来了!”
酪丹猛地站起身,甚至顾不上身体的虚弱,踉跄着冲到门口。
只见赵莽和王犇一左一右,架着一个浑身被黑气缠绕、血迹斑斑、昏迷不醒的人,不是沈文渊又是谁!
他还活着!他们真的把他救回来了!
巨大的喜悦与揪心的担忧同时攫住了酪丹。她连忙让开身子:“快!快把他扶进来!”
将沈文渊小心安置在屋内的简陋床铺上,酪丹立刻上前查看他的伤势。当她的感知触及沈文渊体内那肆虐的噬界魔气时,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。
这魔气的浓郁与歹毒,远超她的想象。沈文渊的生机,正在被快速吞噬。
“地枯藤……对魔气有效吗?”赵莽急切地问,眼中充满希冀。
酪丹看着手中还剩下一半的、被激活的地枯藤根,又看了看沈文渊身上那令人心悸的黑气,咬了咬牙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但必须试试!”
她再次拿起地枯藤根,引导着星辉将其激活,然后将那混合着磅礴生机的暖流,小心翼翼地渡入沈文渊体内,直逼那盘踞的魔气!
生机与死寂,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沈文渊体内猛然碰撞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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