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蓝色的苔藓光芒如同凝固的星辉,静静地笼罩着这方地下洞穴,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流速。短暂补充水分带来的振奋感很快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对默伤势的忧惧。
伊尔莎半跪在默的身旁,指尖萦绕的紫色光晕比之前略微稳定了些,但当她试图将那光芒探入默背后焦黑的伤口时,那蠕动的魔气立刻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群,剧烈地翻腾起来,不仅顽固地抵抗着净化之力,甚至隐隐有沿着伊尔莎的法力反噬而来的趋势。
“唔……”伊尔莎闷哼一声,迅速撤回了力量,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“不行,这魔气极其诡异,不仅侵蚀生机,更能污染能量。我的净化法术……效果甚微,强行深入,恐怕会适得其反。”
她看着默呼吸越来越微弱,生命体征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,眼中充满了无力感。作为团队中知识最渊博、掌握着神秘星穹法术的人,此刻却对同伴的伤势束手无策,这种挫败感几乎与身体的伤痛一样沉重。
酪丹紧握着拳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她看着默灰败的侧脸,想起他毫不犹豫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背影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窒息般的痛楚蔓延开来。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死去。
她的目光再次落向腰间的青铜匣子,又缓缓移向洞穴中央那汪泛着微光的水潭,以及四壁那些散发着宁静蓝光的苔藓。星穹使者留下了这处庇护所,难道仅仅是为了提供一个歇脚之地吗?
“伊尔莎,”酪丹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响起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,“你说这里的潭水和苔藓都蕴含生机,不同于凡物。而我的星穹之瞳……在净魂泉时,似乎能与那种纯净的力量产生共鸣。如果……如果我不直接对抗魔气,而是尝试引导这里蕴含的生机,注入默的体内,是否能帮助他抵抗侵蚀,争取时间?”
伊尔莎紫眸一亮,随即又浮现担忧:“理论上可行。生机之力可以滋养他的本源,增强他自身的抵抗力。但此举极为凶险。首先,你如何确定能安全引导此地的生机?其次,默的身体现在如同一个战场,魔气盘踞核心,外来生机的注入,很可能刺激魔气产生更激烈的反扑,加速他的死亡。最后,你刚刚透支严重,再次强行催动力量,尤其是引导未知的能量,对你自身的负担和风险都极大。”
“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,不是吗?”酪丹走到水潭边,蹲下身,凝视着清澈的潭水,水中倒映出她那双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异色瞳孔,“等待下去,默必死无疑。尝试,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至于风险……”她抬起头,看向伊尔莎,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、却带着决绝的弧度,“我的眼睛,既然被称作‘星穹之瞳’,‘守钥之血’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为我而死。”
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水面,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的、平和而盎然的生机。然后,她闭上双眼,并非像之前那样试图与青铜匣子沟通,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,沉入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感应。
她回想着净魂泉畔的感觉,回想着星火点燃时与天地间纯净能量的共鸣。她不再试图去“控制”或“驱使”,而是放空自己,让自己成为一座桥梁,一个通道,去“倾听”和“呼应”。
渐渐地,她感觉到双瞳深处传来熟悉的温热感,并非之前燃烧星火时的灼痛,而是一种温和的、如同冬日暖阳般的舒适。她“看”到了——在意识的层面,洞穴中那些幽蓝色的苔藓,开始散发出无数细微的、如同萤火虫般的蓝色光点,而中央的水潭,则蒸腾起更加浓郁纯净的乳白色生机氤氲。
这些光点和氤氲,感受到她星穹之瞳的呼唤,开始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,缓缓向她汇聚而来。
“伊尔莎,帮我扶起他。”酪丹闭着眼,轻声说道。
伊尔莎不再犹豫,立刻小心地将默扶起,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将背后那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。
酪丹深吸一口气,将汇聚而来的、肉眼不可见的蓝色光点与乳白色氤氲,引导至自己的双手。她的双手缓缓按在默伤口周围的皮肤上,避开了魔气最浓郁的中心区域。
起初,只是温和的浸润。那生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,渗入默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组织。默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,灰败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。
但正如伊尔莎所料,盘踞在伤口核心的魔气立刻被惊动了!它们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,骤然变得狂暴起来,黑色的气流如同触手般猛地向外扩张,试图吞噬、污染那些新注入的生机之力!
默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,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,刚刚恢复的那丝血色瞬间褪去,甚至比之前更加难看!
“稳住!”伊尔莎低喝道,她一手稳住默,另一只手迅速按在酪丹的肩头,一股精纯柔和的精神力渡了过去,帮助她稳定心神,抵御魔气反扑带来的精神冲击。
酪丹咬紧牙关,舌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,是用力过度咬破了嘴唇。她能清晰地“看”到那生机与魔气在默体内激烈交锋的场面,魔气的凶戾和顽固远超想象。她不能退,一旦退缩,默立刻就会被彻底吞噬。
她开始调整策略,不再试图强行驱散魔气,而是将生机之力化作无数更加细微的丝线,如同织网般,绕过魔气最核心的区域,渗透到默身体的更深处,滋养那些尚未被完全侵蚀的脏腑和生命本源,构筑起一道坚固的“生命防线”。同时,她引导着少量生机,如同诱饵般,小心翼翼地吸引、分散魔气的注意力。
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费心力的过程,如同在刀尖上跳舞。她的额头布满冷汗,身体微微颤抖,刚刚恢复的一丝精力正在飞速消耗。但她星穹之瞳的光芒却愈发稳定,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本能的、对生命能量的亲和与驾驭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洞穴内只有默偶尔发出的痛苦闷哼,以及酪丹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。
就在酪丹感觉自己的精神即将再次耗尽,眼前阵阵发黑之时,她腰间的青铜匣子,再次发出了微光!这一次,并非指引方向的蓝色光点,而是一种柔和的、带着安抚与稳定意味的白色辉光,如同轻纱般笼罩住酪丹,并隐隐与洞穴四壁那些古老刻痕,尤其是那个重瞳符号,产生了共鸣。
一股更加古老、更加精纯平和的能量,如同母亲的抚慰,缓缓注入酪丹体内,并非增强她的力量,而是抚平她精神的躁动,稳固她与生机之力的连接,让她那濒临崩溃的引导得以延续。
得到这意外的援助,酪丹精神一振,再次稳住了局面。
不知过了多久,默身体的抽搐渐渐平复下来,那狂暴扩张的魔气似乎也因为久攻不下,加上生机之力对默本源的滋养加固,而暂时收敛了回去,虽然依旧盘踞在伤口核心,但其活跃程度明显降低了。默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,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时断时续,变得稍微平稳绵长了一些,脸上的死灰色也褪去不少,虽然依旧苍白,但总算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。
酪丹猛地撤回了双手,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,被早有准备的伊尔莎一把扶住。
“成功了……暂时……”酪丹瘫软在伊尔莎怀中,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声音细若游丝,“魔气……被压制住了……但他的本源……受损太重……需要……时间……”
伊尔莎看着默明显好转的状况,又看了看怀中近乎昏迷的酪丹,紫眸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。有庆幸,有后怕,更有对酪丹决断与付出的敬佩。她轻轻将酪丹放平,让她休息,然后再次检查默的伤势。
果然,伤口的魔气虽然还在,但失去了之前的侵略性,变得“安静”了许多。默的生命体征稳定在了一个较低但不再持续恶化的水平。
“我们争取到了时间。”伊尔莎喃喃道,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。她看向那恢复平静的青铜匣子和岩壁上的刻痕,心中明了,这次能够险死还生,除了酪丹的决绝和精准的引导,这处星穹遗迹本身的庇护也起到了关键作用。
她走到水潭边,用之前找到的、一片较为宽大的发光苔藓叶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些水,先喂给酪丹几口,又润湿了默的嘴唇。
现在,他们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据点,默的伤势暂时稳定,她和酪丹也需要时间恢复。但危机并未解除。黑沙商会的人肯定还在外面搜寻,葬魂谷的阴谋只是被阻延,阿木尔和沈文渊那边情况未知,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、与同伴会合并彻底救治默的方法。
伊尔莎的目光再次投向洞穴四周,这一次,她观察得更加仔细。除了那个重瞳刻痕,那些抽象的星辰与线条符号,是否也隐藏着其他信息?这处遗迹,除了提供生机庇护,是否还有别的出口,或者……指向下一处关键地点的线索?
生机一线已经抓住,接下来,便是如何将这微弱的火种,燃成足以照亮前路、驱散迷雾的火焰。休息,是为了积蓄力量,迎接下一场,注定不会太平静的风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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