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池谷的风裹着焦土气息掠过山壁,冰枢臂断裂时迸溅的冰碴子还未完全落地,凌千机已咬破指尖,暗红精血顺着指缝滴在掌心三寸长的温玉符上。那符面原本刻着的缩微道人身影突然活转,玄色道袍上的星纹泛起幽光,竟从符中跃出,化作三寸高下的玄衣道人,手中握着的弑神枢不过寸许长,却流转着比冰焰更冷三分的寒芒——正是他以神魂精血祭炼三百年的器婴枢。
“此枢与我神魂同修,可斩化神境修士的本命真魂!”凌千机抬手抹去嘴角凝结的冰血,玄色道袍下的同构纹泛着青灰,如爬满苔藓的古玉裂纹,“你这具血肉再强,总挡不住神魂之斩!”他话音未落,器婴枢已脚尖点地,化作一道幽光直取烛九溟咽喉。那弑神枢的寒芒在半空划出漆黑裂痕,像是被利刃划开的夜幕,连谷中残留的金紫雷气都被这裂痕吸得“嗤嗤”作响,几缕未及逃开的雷丝撞在裂痕边缘,瞬间湮灭成星屑。
烛九溟立在原处未动,玄色发带被谷风掀起,露出颈侧紧绷的肌理。他望着那三寸身影眼中翻涌的狠戾,突然笑了:“你这器婴,倒比本尊更像你。”话音未落,弑神枢的寒芒已至颈侧。他偏头硬接,只觉脖颈一凉,指尖抚过,仅见一道淡红血痕——玄牝禁体经前日雷暴淬炼后,连神魂攻击都难伤根本。
“灵枢的痛…你永远不会懂?”他反手扣住器婴枢的手腕。那手臂看似青铜铸就,冷硬如玄铁,可凑近了看,表面竟流转着细密符纹,像极了活人筋脉里的血气流动。烛九溟掌心雷纹突然泛起暖金,如熔炉里淬出的铁水,那些符纹遇热瞬间扭曲,像被火灼的蛛网般“噼啪”作响,“但血肉的痛,你躲不过。”
器婴枢骤然发出尖锐嘶鸣,那声音比寒鸦夜啼更刺人心魄,弑神枢剧烈震颤,竟调转锋芒直斩向持枢的手。凌千机面色骤白,胸口同构纹“咔”地裂开蛛网般的细痕,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暗金血珠——器婴枢与他神魂相连,此刻正被烛九溟的血肉之力反制,连带着他的神魂都被抽了根般抽痛。
“万灵归一,给我碎!”凌千机暴喝一声,从怀中摸出半颗朱红养魂丹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“啪”地拍在器婴枢眉心。丹丸触体瞬间化作金雾,器婴枢眼中金芒暴涨,原本三寸长的弑神枢裂痕陡开三寸,寒芒如刀,直欲将烛九溟脖颈齐肩斩断。
烛九溟喉结滚动,颈侧淡红血痕处渗出一丝金血,如熔金滴落。那金血刚触及弑神枢的寒芒,便被他手背雷纹“咻”地吸了回去,连半滴都未落地。他望着器婴枢眼中骤然浮起的慌乱,突然攥紧其手腕用力一扯:“灵枢再精,终究是死物!”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器婴枢手臂的符纹彻底崩碎,露出内部缠绕的神魂丝线。那些丝线本是凌千机以本命精血祭炼三百年的心血,此刻却如被雷火灼烧的蛛丝,“噼啪”炸成细碎金芒。器婴枢的面容瞬间扭曲,玄衣化作飞灰,仅余核心处一枚刻着“万灵归一·玖”的符印,正滋滋冒着黑烟,像是被泼了滚油的炭块。
凌千机踉跄后退三步,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,“噗”地喷出一口黑血。那血里混着细碎金砂,落在地上滋滋腐蚀出焦痕。他低头看向胸口,同构纹已裂成蛛网,每道裂痕都渗出暗金血珠,顺着道袍纹路蜿蜒而下——器婴枢崩溃的反噬,七成以上都传回了本体,直教他神魂都像被钝刀割过般抽痛。
“这…这不可能!”他颤抖着捡起掌心残留的符印碎片,指腹被碎片边缘割出血来都浑然不觉,“万灵归一的枢器,怎会被血肉…被血肉破了神魂同构?”他声音发颤,像是被抽走了脊骨,玄色道袍下的身影在谷风中摇摇欲坠。
“凌道友,古修说‘血肉为炉,神魂为薪’。”苏婉儿握着雷纹旗急步上前,旗面金纹因感应到器婴枢的神魂波动而泛出紫芒,如夜空中的星子明灭,“原来连枢器的神魂同构,都能被这炉火烧化。”她望着烛九溟颈侧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血痕,又看了看凌千机胸前的裂痕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——方才她分明看见,那血痕在烛九溟抬手擦拭时便已淡去,哪像寻常修士受伤后需得调息半日。
烛九溟抬手擦去颈侧最后一点血珠,背骨处雷纹若隐若现,如金蛇游走于玉骨之间:“不是血肉破了枢器,是你太信枢器。”他踏前一步,谷中残留的雷气突然如闻召唤,“簌簌”汇聚在他脚下,凝成金纹,“灵枢再强,没了人心的贪执,不过是堆废铜烂铁。”
凌千机望着那金纹,突然想起三日前算丹枢炸裂前的异象——当时那枢器也是这般,被这具血肉逼得符纹尽碎。原来不是灵枢不够强,是这具血肉天生克着灵枢!他颤抖着摸出神行枢的启动玉符,却见符面已被雷气灼出焦痕,像被虫蛀的旧书,“下次…下次定要让你知道,灵枢的真正威能!”他咬碎舌尖喷出精血,神行枢的青芒骤然亮起,裹着他冲天而起,带起的气浪掀得谷中碎石乱飞。
谷中残留的雷气被这青芒一激,化作数道金蛇追了数丈,“噼啪”撞在青芒护罩上,终究散作星芒坠落。苏婉儿望着天际渐远的青点,又回头看向烛九溟。他背骨的雷纹已淡作金线,却比先前更显温润,像是被温酒浸过的金箔。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圣血膏,玉瓶刚打开便有清芬溢出,膏体乳白如凝脂,“我为你处理颈侧的伤——”话未说完便愣住,烛九溟颈侧哪还有血痕?连皮肤都泛着玉质光泽,比寻常修士的肌肤更显莹润。
“这玄牝禁体…当真是天地的妙法。”她轻声感叹,指尖不自觉触到他手背残留的雷纹,微微一麻,像被春日里的第一缕电弧轻吻,“先前我总觉得修法当重神魂,如今才知…血肉亦是大道。”
烛九溟望着神行枢消失的方向,雷纹在眼中流转如活物,似有金蛇在瞳孔深处游走:“不是妙法,是答案。”他握紧拳头,骨节发出轻响,如金石相击,“血肉本就该比枢器更活,更韧,更懂…如何在这天地间,活出个自在。”
谷中残雷轻鸣,细碎的电弧在石缝间跳跃,似在应和他的话。远处万妖谷方向,传来一声清越的鸾鸣,尾音悠长,像是催促着下一场征程。苏婉儿望着他被雷纹勾勒的侧影,忽觉这方天地间,再没有比“活着”更动人的道韵——不是神魂的玄奥,不是灵枢的精巧,而是血肉里奔涌的生机,是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的“我在”。
山风掠过,卷起几片残叶,擦过烛九溟肩头。他伸手接住那片叶,指腹抚过叶上脉络,雷纹在掌心流转,与叶纹交叠成趣。远处鸾鸣又起,这一次更显清亮,像是在回应他方才的话。苏婉儿望着这一幕,忽然明白:所谓大道,或许从来都不在云端,不在枢器,而在这具会痛、会笑、会握紧拳头说“我要活”的血肉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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