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焰峰顶的阴云被罡风撕成碎片,露出巨像狰狞的轮廓——那是座足有千丈高的玄铁造物,躯体由无数枢纹链连接,关节处喷吐着幽蓝鬼火,猩红瞳仁如两团烧不尽的业火。当它右腿重重砸向山岩时,整座山峰都发出痛苦的呻吟,原本青黑的岩层如被利刃划开的兽皮,裂纹呈蛛网状蔓延,碎石混着焦土腾空而起,恍若暴雨倾盆。
“结阵!”玄龟卫大统领玄渊的吼声混着碎石破空声炸响。三十名玄龟卫立刻首尾相连,龟甲上的古篆“镇”字同时亮起青芒,将联军前排护在龟壳之下。但巨像这一击的力道远超寻常地脉震荡,最前排的玄龟卫龟甲“咔嚓”裂开数道细纹,碎岩撞在甲面上迸出火星,竟有几片尖石穿透裂隙,在玄龟卫脖颈处划出血痕。
古剑宗的弟子们则挥起锈迹斑斑的铁剑。这些剑是百年前古剑宗遭天工城血洗时,弟子们从废墟里刨出的祖师遗物,剑刃早已被枢毒侵蚀得坑洼不平,此刻却被注入本命真元,在半空织成金纹剑网。碎石撞在剑网上,火星四溅如流萤,有块磨盘大的岩石直砸向练气期的小弟子清竹,他咬着牙将剑横在胸前,剑脊与岩石相击的瞬间,虎口崩裂的血珠溅在剑身上,锈迹竟被鲜血融开一线,露出底下隐约的星纹。
散修盟那边就没这么好运了。几个修为浅薄的练气修士被气浪掀得像断了线的纸鸢,撞在崖壁上时,喉头涌上腥甜——那黑血里混着的不是普通淤血,是被天工城枢毒侵蚀多年的腐肉。张叔踉跄着扶住岩壁,铁镐深深插进石缝里才稳住身形,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小徒弟阿福,眼眶红得要滴血。
就在联军阵脚大乱之际,一道玄铁重影逆着碎石雨冲天而起。烛九溟玄铁甲胄上的“战”字图腾泛着暗红,腰间的九环刀未出鞘,他徒手朝着巨像天灵盖抓去——那处枢核前日被他击碎过,此刻正渗出紫黑色的枢毒,像流脓的伤口。
“吼!”巨像似乎被激怒,左臂突然横扫。那机械爪由九节玄铁指节构成,每节都刻满吞噬灵气的枢纹,带起的罡风如淬毒的刀锋,刮得烛九溟面甲都出现裂痕。他避无可避,只能侧身硬扛,肋下传来“咔嚓”三声脆响,三根肋骨齐断。剧痛如烧红的铁钎直戳心肺,他却仰头大笑,血沫混着笑声溅在甲胄上:“痛么?痛便对了!痛说明我还活着,说明你这铁疙瘩,终究啃不动活人骨头!”
巨像猩红瞳仁骤然收缩成细线,机械爪猛地收拢,将烛九溟死死按在岩壁上。爪心的枢纹腾起幽蓝火焰,那火不烧皮肉,专灼精元,瞬间便将他甲胄熔出个窟窿,焦糊的肉香混着枢毒的腥气钻进鼻腔。烛九溟闷哼一声,脊后圣骨突然发烫,金光如活物般从脊椎窜入四肢百骸——万灵焚阵被破后,先前被疯狂抽取的天地灵气正倒灌回来,像决堤的江河般涌入他体内,圣骨便如无底洞,将这些灵气尽皆吸纳。
“好个空窗期的灵气……”他喉间溢出低笑,左手按在巨像爪背。圣骨金光顺着指缝渗出,像熔金泼在玄铁上,滋滋作响间,爪背竟被融出个尺许大的窟窿。他趁机侧身一滚,玄铁甲胄擦着岩壁划出火星,终于从爪下脱困。
此刻巨像心口处的枢核正泛着妖异紫芒,那是最后一处未被破坏的核心,绞碎的残魂在其中翻涌,化作精纯灵气顺着看不见的枢链往天工城方向输送。烛九溟抹去嘴角血迹,右拳凝聚的金光比先前更盛三分——圣骨吸纳的灵气全被他注入拳劲,连空气都被这股力道压得扭曲。
“古修的道,在活人血肉里!”他暴喝声震四野,拳锋裹着万钧之力轰向巨像心口。金光所过之处,玄铁甲胄如冰雪遇阳,外层甲片“簌簌”剥落,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枢纹。那些枢纹本是吞噬灵气的利器,此刻却像被火灼的蛇,扭曲着炸裂,炸出的幽蓝火星在半空绽开,恍若丧钟。
巨像发出刺耳的尖啸,庞大的躯体剧烈震颤,山岩在它脚下寸寸崩裂。心口处终于裂开丈许宽的豁口,一方青黑残碑裹着碎枢片坠落——碑身布满蛛网裂纹,却仍能看出“万灵归源”四字,正是先前被巨像镇压的上古万灵碑!
“阵眼要崩了!”铁战的吼声混着山崩地裂的轰鸣。众人抬头望去,原本笼罩血焰峰的血色光罩正片片碎裂,像被利刃割开的血幕。被吸走精元的妖修、散修们突然觉得丹田一暖,那是被抽走的灵气正顺着血脉回流。玄龟道君老泪纵横,龟甲上的裂痕里渗出青雾,那是被枢毒封印百年的本命妖元,此刻如困兽出笼,在他周身凝成玄龟虚影;古剑宗清竹的锈剑突然嗡鸣,剑身上的星纹与万灵碑残碑遥相呼应,竟有新的剑痕如活物般在刃上游走,锈迹簌簌剥落,露出底下寒芒毕现的剑身;张叔举起染血的铁镐,镐头还沾着阿福的血,他朝着巨像方向嘶吼,声音哑得像破锣:“我们的命,自己扛!”
巨像的猩红瞳仁彻底熄灭,庞大的躯体轰然砸向山涧。这一坠之势震得血焰峰巅落石如雨,有块磨盘大的岩石朝着清竹头顶砸下,玄龟卫的玄渊猛地扑过去,龟甲朝上硬接,甲面瞬间龟裂,却护得清竹周全。
烛九溟单膝跪地,捂着渗血的肋下,鲜血透过指缝滴在岩面上,绽开朵朵红梅。他抬头望向联军方向,目光所及处:玄龟卫用龟甲托着受伤的散修,龟甲上的裂痕里还渗着血,却仍稳稳托着;古剑宗弟子将锈剑插在地上,用掌心贴着妖修后背疏导灵气,额角汗珠大颗大颗砸下;散修们举着铁镐、柴刀围成圈,为重伤者抵挡落石,铁镐上的锈迹被鲜血浸透,泛着暗红的光。
他忽然明白,这哪是他一人在抗天?玄龟卫的龟甲、古剑宗的锈剑、散修的铁镐,还有那无数被枢毒侵蚀却仍不肯低头的血肉之躯,正像无数根铁钎,硬生生撬起了压在头顶的“天道”。
万灵碑残片落在他脚边,清灵之气顺着靴底钻入经脉。断裂的肋骨发出“咔嗒”轻响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他俯身拾起残碑,指尖拂过“万灵归源”四字,碑身传来温凉的触感,耳边仿佛响起上古盘古的叹息,声音苍茫如沧海:“万灵同源,当护,不当噬。”
血焰峰顶的硝烟渐渐散去,被解救的残魂如星子般飘向天际,每道残魂都是生前被天工城枢器吞噬的修士、妖修、甚至山野精怪,此刻他们的轮廓逐渐清晰,朝着联军方向微微颔首,便化作流光消散。
联军众人或坐或立,望着那尊轰然倒地的巨像。玄铁躯体上的枢纹仍在苟延残喘地闪烁,却再无半分威胁。张叔抱着阿福,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血,阿福竟缓缓睁开眼,虽然虚弱,却朝他露出笑容;清竹摸着新显的剑痕,剑刃映出他发亮的眼睛;玄渊摸着龟甲上的裂痕,突然大笑:“龟甲裂了好,裂了才能长出新甲!”
烛九溟抹了把嘴角的血,将万灵碑残片收入怀中。他的脊后,圣骨图腾与古剑宗剑骨金纹正缓缓融合,在皮肤下勾勒出“归真”二字的雏形——那是古修“返璞归真”之道,更是万千活人用血肉撑起的不屈之道。
山风卷着硝烟掠过他的面甲,他望着天工城方向,那里的云层里隐约可见枢器群的轮廓,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。但此刻联军众人眼中的恐惧早已化作灼灼火光,那火从玄龟卫的龟甲上烧起,从古剑宗的剑刃上烧起,从散修的铁镐上烧起,终成燎原之势。
“天工城的血盆大口,该收一收了。”他低喃着,玄铁甲胄上的“战”字图腾,此刻正泛着比之前更盛三分的红光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逆枢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