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雨水气息的霉味,直往鼻腔里钻。
陆叙蹲在服务器残骸前,用指节抵着下巴,目光紧紧地盯着墙角的双人脑波仪。
一块灰布被风吹起了一角,露出了仪器侧面的一道划痕,这道划痕与1998年实验照片上的划痕完全重合——韩哲当年拍的,是这台仪器的“前身”,还是“转世”呢?
手机在他掌心震动了第三下,他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同步仪发呆足足有三分钟了。
他抬起头,看到实验室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。
林晚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角,白色帆布鞋上沾满了泥点。
她左手攥着心率手环,右手提着一个布包——他记得这是她们姐妹从小就用的旧物,里面装着外婆缝的护身符。
“哥,你手在抖。”林晚走近他,把心率手环递了过来。
她的声音很轻,仿佛生怕碰碎了空气中某种透明的东西。
陆叙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,接过手环时,他碰到了她冰凉的手背,便问道:“下雨了?”
“嗯。”林晚低下头解开布包,说道,“便利店老板多给了一把伞,我把它借给一个流浪汉了。”她抬起头时,睫毛上还挂着水珠,“你说要同步脑波,需要我做什么?”
陆叙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本想告诉她可能会看到什么——记忆碎片、时间褶皱里的血与光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林晚的代偿能力已经趋于稳定,可这种稳定是建立在多少次午夜惊醒的基础上呢?
他摸出金属碎片,碎片贴着手心发烫,“把心率手环戴在左手,我戴右手。仪器需要双源共鸣,你的和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和岚岚的。”
林晚没有说话,只是蹲下来帮他扯灰布。
扬起的霉灰呛得她咳嗽起来,但她还是固执地把灰布叠成方块,放在了实验台的角落。
同步仪的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,两个座椅并排摆放着,扶手上的绑带还带着旧皮革的裂纹。
陆叙坐进座椅时,后腰压到了一个硬东西——是半张照片,照片背面林岚的字迹已经被磨得发毛了:“同步仪需要两颗心,一颗跳动着现在,一颗铭记着过去。”
“要绑起来吗?”林晚指着绑带问道。
她的手指在发抖,但眼睛却亮得惊人,就像小时候偷穿林岚裙子时的模样。
陆叙突然想起上周她替自己挡住“涟漪”的追踪,当时她也是这样,虽然害怕却依然挺直了脊背。
“不用。”他伸手帮她调整传感器,“如果真有危险,我会护着你。”
仪器启动时发出的嗡鸣声,就像老式收音机里的电流声。
陆叙盯着面前的屏幕,绿色代码如潮水般涌过,突然屏幕黑屏了。
再次亮起时,他的视网膜被灰白的光线刺得生疼——这是1998年的实验室。
幼年的林岚被绑在木椅上,手腕上缠着粗粗的传感器线,小脸白得像纸一样。
她望着对面空着的座椅,椅背上用红漆写着“S”。
监控屏突然闪烁起来,模拟灾难的警报声划破了空气:“海啸预警,倒计时00:00:03。”
“姐姐!”林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陆叙转过头,看见她也站在了这个灰白的空间里,眼眶泛红。
幼年林岚的心跳曲线在监控屏上疯狂地跳动着,突然——比警报结束早了0.3秒,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系统提示音机械地响起:“L完成代偿,S未激活。”
画面开始扭曲。
观察室的玻璃突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,一个小男孩撞开虚掩的门冲了进来,正是十二岁的陆叙。
他扑向林岚,却被穿着白大褂的顾振华死死地拽住。
韩哲按着太阳穴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:“不能让他成为锚点……他的情绪波动值超过临界值300%,他太小了,承受不住。”
“是我?”陆叙喃喃自语。
他望着画面里自己涨红的脸,听见童年的自己喊着“松开我”,指甲在顾振华的手腕上抓出了血痕。
林岚在木椅上艰难地抬起头,朝他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容——那笑容里没有恐惧,只有某种决绝的温柔。
灰白的影像“咔”的一声碎裂了。
同步仪屏幕上跳出了新的提示:“S未完成绑定,因果链断裂。”
实验室的白炽灯突然亮了起来。
陆叙猛地摘下传感器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林晚也摘下了传感器,她的手环显示心率飙升到了140,但她仍然盯着屏幕发呆:“原来……原来S是你。”
“叩叩。”
金属门被敲响时,两人同时转过头。
许知远站在门口,神经接口面罩碎成了几瓣挂在脸上,左脸与林岚有七分相似。
他手里捏着一枚银色芯片,芯片上刻着交缠的“L&S”。
“林家祖训——代偿体必须成对诞生,但只能活一个。”许知远走进来,鞋跟碾碎了玻璃碴,“七年前系统判定S(陆叙)为‘不稳定变量’,要清除。你猜林岚做了什么?”他把芯片拍在实验台上,“她黑进系统底层,用自己的意识覆盖了S的生物标识。规则的第一行代码被改写——不是‘谁该死’,而是‘谁愿意替谁扛’。”
陆叙的指尖抵着芯片,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到了心脏。
原来他不是宿命的一环,而是被她亲手划掉的“错误答案”。
林晚突然摸出布包里的护身符。
她翻转着红绳,内层露出了极薄的生物膜,在灯光下泛着淡蓝色的荧光——是她和林岚的dNA双螺旋编码图,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:“晚晚可以害怕,可以退缩,姐姐替你扛所有‘必须’。”
“姐姐不是替我活成正确答案……”林晚的声音沙哑了,“她是替我活成了‘可以犯错的人’。”
话音刚落,实验室里所有的电子钟同时跳动起来。
陆叙抬起头,看见墙上的挂钟从12:03跳到了12:04,刚好0.3秒。
窗外的雨声中突然传来了急刹车声,他凑到窗边,看见街对面的外卖员把最后一口热饭塞进了流浪汉手里,转身时电动车被撞得转了个圈——但外卖员好好地站在那里,监控探头的红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,显示撞击点偏移了0.3米。
“她不是在保护我。”陆叙望着雨雾里的路灯,轻声说道,“她是在教所有人,怎么像她一样软弱——软弱到愿意替别人扛,软弱到敢说‘我害怕,但我不走’。”
手机在这时震动了。
那条无名短信更新了,只有一行字:“下一个裂痕,由你命名。你准备好了吗?”
陆叙握紧芯片,转身看向仍在运转的同步仪。
服务器残骸里的冷备份突然开始闪烁,就像有无数光点在代码的褶皱里苏醒了。
他摸出工具包,金属碎片在掌心发烫,那震颤的频率,与记忆里林岚敲键盘的节奏分毫不差。
“需要帮忙吗?”林晚走过来,把护身符塞进他手里,“我学过修老仪器,是外婆教的。”
陆叙望着她眼里的光,突然笑了。
他打开工具包,取出焊枪,在实验台上铺开导线图。
窗外的雨还在下,但服务器的冷备份已经开始共鸣了,就像某种沉睡多年的心跳,正在重新学习跳动的方式。
“帮我递那卷银线。”他说,“我们要搭建一个临时共振网络——或许能找到,她藏在代码里的最后一句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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