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堂之上,青铜漏壶的滴水声在殿中格外清晰。
嬴轩将手中的征粮令重重按在案上,墨迹未干的凡秦地贵族,存粮逾百石者,逾额之数三成充公,赈济黔中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此令一下,老秦贵族的粮仓要被掏走三成!御史大夫冯劫率先变了脸色,手中的象牙朝笏险些落地。
他偷眼去看阶下站着的王离——王家世代为将,家中存粮向来丰厚,这道令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军功贵族。
王离的玄色甲胄在殿中泛着冷光。
他跨前两步,腰间的虎纹玉佩撞在青铜剑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:公子!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,老秦贵族向来是大秦柱石,当年商君变法都要与氏族盟誓,如今强征粮草......他喉结动了动,怕是要寒了人心啊。
嬴轩抬眼,目光扫过王离紧攥的拳头——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显然已是竭力克制。
他想起昨日在羽轩阁看到的密报:黔中饿殍遍野,树皮都被剥光,甚至有百姓啃食观音土,肚腹胀如鼓。人心?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却重重砸在殿中,黔中百姓的人心,难道就不是人心?
王离的嘴唇动了动,忽然想起前日随嬴轩微服出巡时,在咸阳街头遇到的老妇。
那老妇攥着他的衣角哭嚎:将军,我家小子前日还说要去黔中投亲,这会子怕连骨头都喂了野狗......他喉头一哽,退后半步,甲胄相撞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颓丧:末将愚钝,只恐公子此举......
王将军不必多言。嬴轩起身,玄衣上的字纹章在烛火下忽明忽暗,若真要寒了谁的心,便寒我嬴轩的吧。他转向阶下噤若寒蝉的众臣,三日后,绣衣直使持虎符入各府查粮。
有抗令者——他的目光扫过殿外的青铜狼首柱,按秦律,私藏军资论。
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少府卿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朝服上,洇出深色的痕迹;宗正卿的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的玉珏,指缝里渗出血来。
直到嬴轩拂袖离去,众臣仍像被钉在原地,连退朝的唱喏声都弱得像蚊蝇。
王离站在殿门口,望着嬴轩的步辇消失在丹凤门后,忽然握紧了腰间的剑穗。
他想起祖父王翦临终前的叮嘱:王家世代为将,最要守的是君臣之谊,更是大秦之基。可如今这道征粮令,分明是要在贵族与君上之间划下一道鸿沟......他重重叹了口气,甲胄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,转身时靴底碾过一片落叶,一声,像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。
羽轩阁内,嬴轩将最后一份文书批完,抬眼时发现窗外日头已偏西。
案头的青铜灯树投下斑驳的影子,将征粮令上的朱笔批注染成暗红色。
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,正要唤朱雀添茶,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公子!小宦官跑得气喘吁吁,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,渭阳君带着二十多个宗室贵胄,说要见您,此刻正在前院,把门的侍卫拦不住......
嬴轩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。
渭阳君嬴溪是秦昭襄王的曾孙,论辈分是他的叔祖父,在老秦贵族中向来说一不二。
他站起身,玄衣下摆扫过案角的竹简,发出的轻响。让他们进来。他声音平静,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,可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——就像当年在现代看历史纪录片时,看到狼群捕猎前,头狼眼里的那抹锐芒。
前院的青铜兽首门环被撞得作响。
嬴溪穿着玄色深衣,腰间系着象征宗室身份的玄玉大带,此刻正用手中的玉笏重重敲击门槛:让开!
我倒要问问这监国公子,是要学暴秦苛政,连老臣的救命粮都要抢?他身后跟着的贵胄们附和着,有人扯着嗓子骂乳臭未干,有人拍着胸脯说要见陛下评理。
门一声开了。
嬴轩站在廊下,身后是羽轩阁的朱漆立柱,光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,像一柄横在众人面前的剑。
他望着嬴溪因愤怒而涨红的脸,望着那些贵胄们因激动而颤抖的手指,忽然笑了:渭阳君来得正好。他抬脚跨过门槛,玄靴底碾过一片被踩碎的石榴花,我正想问问诸位,这大秦的粮,究竟是该填贵族的仓,还是该填黔中百姓的肚?
嬴溪的玉笏掉在地上。
他望着嬴轩眼中的寒芒,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章台宫,还是太子的嬴政握着剑指着他的咽喉说大秦的规矩,由大秦定时的眼神。
身后的贵胄们渐渐静了声,连呼吸都放轻了——他们忽然意识到,这个站在廊下的年轻公子,或许真的敢把他们的粮仓拆了,就像拆那些贪官的府宅一样。
风卷着石榴花从檐角掠过,落在嬴溪脚边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被嬴轩抬手止住。明日巳时,羽轩阁议事。嬴轩转身走向殿内,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,诸位若有异议,不妨带着账本、带着粮册,当面与我理论。
殿门在身后重重关上。
嬴轩望着案头那十几根沾着露水的草绳——此刻它们已被收进锦盒,草屑却仍固执地粘在缎面上。
他伸手摸了摸盒盖,指腹触到字结的凸起,像触到了黔中百姓粗糙的手掌。
窗外,嬴溪的声音隐约传来:这小子......比当年的秦王更狠!
嬴轩低头,将锦盒推到案角。
烛火忽明忽暗,照得他眼底的光比那火更亮。
他知道,明日的羽轩阁,将是一场比朝堂更激烈的风暴。
但他不在乎——只要能让黔中的百姓吃上一口热粥,就算把这满朝的怒火都烧到自己身上,又如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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