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轩的乌骓马前蹄扬起半人高的雪雾时,铁戟尖刚挑飞一名匈奴骑兵的弯刀。
那骑兵脸上还挂着狞笑,刀刃擦过他玄甲的瞬间,戟头已透入其胸口三寸——这是他改良过的短戟,比寻常马槊轻了三斤,却能在冲锋时更快抬臂横扫。
他的吼声混着战马喷鼻的白雾撞进风里。
身后三万骑兵的马蹄声震得雪层簌簌往下落,最前排的玄甲骑兵正跟着他的轨迹,像把淬毒的剑刃往匈奴后阵最柔软处剜。
有个年轻骑兵被马刀划开了脸颊,血珠溅在护颈甲上,却反而咧嘴笑出白牙,长矛捅进敌骑肋下时,那股子狠劲比他教的还要足。
左鹿蠡王的金帐就在三百步外。
战车上的狼头图腾被火光舔得蜷起边角,他能看见左鹿蠡王的身影在帐前晃动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秃鹫。
这让他想起三天前在沙盘上推演的路线——绕过匈奴前军的陷阱,借着夜雪掩盖马蹄声,连过三道哨卡时,他捏着秦风递来的平安符,指节都快掐进肉里。
现在看来,那些在雪地里趴到腿僵的斥候,那些用兽皮裹住马蹄的深夜急行,都值了。
阿郎!
左首有敌骑包抄!秦风的声音从左侧传来。
嬴轩眼角余光扫到二十几个匈奴骑兵正斜刺里冲来,马背上挂着的铜铃被撞得叮当响——是左鹿蠡王的亲卫队。
他手腕一翻,铁戟划出半道弧光,精准挑落当先那骑的头颅。
血雾喷在雪地上,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。变雁行!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被风撕成碎片,却见最前排的骑兵默契地散开,玄甲相撞的脆响里,阵型已如雁群展翅。
战车上的左鹿蠡王攥着狼头刀柄的手在抖。
他望着后阵那片翻涌的黑色浪潮,喉结上下滚动。
三日前他还站在这片雪地,看着探马来报大秦骑兵被牵制在雁门关外,当时他拍着战车上的青铜羊首大笑,说等破了王贲的步军,要把秦人的头颅串成灯笼挂在长城上。
可此刻,那些本该困在山谷里的玄甲骑兵,竟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,把他刚扎稳的后阵搅成了粥。
大...大王!亲卫队长的声音带着哭腔,失乐志将军的前军溃了,他们踩着咱们的帐篷跑,把火盆都踢翻了!左鹿蠡王转头,正看见东南方的帐篷群腾起冲天火光,被踩倒的毡布下,有匈奴士兵在火里打滚,惨叫声比狼嚎还渗人。
他突然想起昨夜喝的那碗马奶酒,此刻正翻涌着烧上喉咙。不可能...他喃喃着,指尖深深掐进狼头的眼眶,我的哨骑布了三十里,他们怎么可能...
杀——!
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正面传来。
王贲站在战车前端,青铜剑指天,十万步军如潮水般漫过结冰的护城河。
他看见匈奴前军的盾阵开始摇晃,有秦兵举着斩马刀劈开盾牌,血花溅在冰面上,冻成暗红的斑点。儿郎们!
六公子已经捅穿了匈奴的屁股!他扯着嗓子吼,眼角的雪粒被震得簌簌落下,给某把狼崽子们的胆吓破!话音未落,最前排的弩手已扣动扳机,密集的弩箭如蝗群般掠过冰面,扎进匈奴人的后背。
夹击之势成了。
嬴轩的铁戟又挑飞一面狼头旗。
旗手坠马时,他瞥见左鹿蠡王正往金帐后的马厩跑,腰间的黄金刀鞘撞得战车栏杆哐当作响。
他舔了舔被冷风冻裂的嘴唇,心里突然冒出始皇帝病榻前的话:轩儿,朕要你做把刀...能劈开这乱世的刀。此刻他握着铁戟的手发烫,那不是血的温度,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——原来骑兵不该是跟在步军后面捡漏的,当他们像利箭般扎进敌阵软肋时,连草原上最凶的狼都会夹着尾巴逃。
小心!
秦风的嘶吼混着破空声刺进耳膜。
嬴轩本能地侧身,左肩传来火辣辣的疼。
他转头的瞬间,看见一支淬了毒的狼牙箭擦着脖颈飞过,箭头在雪地上犁出半尺长的深沟。
循箭望去,三百步外的小土坡上,有个裹着黑貂皮的匈奴人正往弓上搭第二支箭——那是左鹿蠡王的贴身射手,他在咸阳见过画像,名为,曾一箭射落空中的鹰。
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,前蹄踢碎了一支刺来的长矛。
嬴轩借着马身晃动的力道抽出腰间短刀,反手掷出。
刀光闪过,苍狼的左肩绽开血花,第二支箭斜斜扎进雪堆。
但那射手竟咬着牙又搭第三支箭,眼睛里的狠劲比刚才更烈——他知道,只要杀了这个骑乌骓马的秦军主将,混乱的局势或许还能扳回来。
嬴轩按住左肩的伤口,鲜血透过玄甲渗出来,在雪地上滴成一串暗红的珠子。
他望着苍狼拉满的弓,望着那支泛着幽蓝光芒的箭头,突然笑了。
这一箭,来得正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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