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萧彻一路抱着回到静思苑那扇紧闭的宫门内，林晚星惊魂甫定的心脏才慢慢落回实处。
萧彻将她轻轻放在起居室那张舒适的沙发上，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。
“没事了，”他看着林晚星依旧有些苍白的脸，声音低沉，带着安抚的意味。
林晚星点点头，裹紧了身上的斗篷，感觉那冰冷的后怕感依旧在四肢百骸流窜。她抬眼看向萧彻，他明黄的龙袍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，但此刻，这张俊美而威严的脸，却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。毕竟，刚刚是他救了她。
“皇上……” 她声音还有点哑，“我…想去树屋透透气。”
萧彻目光微动。昨夜潜入时便对那个树屋印象深刻，此刻她主动提及，正中下怀。“好，朕陪你。”
“啊？不用不用！” 林晚星下意识地拒绝，那树屋可是她的秘密基地，里面还放着她的现代小零食和蓝牙音箱呢！“臣妾自己上去就行，上面地方小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 萧彻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，“朕正好也想看看，你这‘神仙洞府’外的景致。” 他率先起身，朝后院走去。
林晚星拗不过，只得认命地跟上去。
推开主殿通往院子的门，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，但很快被地暖烘烤过的青石板驱散。院中积雪已被扫净，只余墙角堆着莹白。鱼池结了薄冰，菜地被积雪覆盖，秋千架静静悬挂。角落那棵老树上的树屋，在月光和远处宫殿的灯火映衬下，像一个小小的、温暖的巢。
萧彻抬头看了看盘旋而上的木梯，又看了看林晚星：“你先。”
林晚星无奈，只得提着裙摆（宫装下摆碍事），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。萧彻紧随其后。
树屋内部空间确实不大，一张铺着厚软垫的躺椅占据了大部分位置，旁边一个小木几。空气里带着木头和积雪的清冷味道。
林晚星刚站定，萧彻也上来了。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让这小小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龙涎香和帝王威仪，也霸道地侵占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。
林晚星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，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。“皇上您在此稍等片刻，臣妾……臣妾去拿点……醒神的茶点！” 她找了个借口，不等萧彻反应，就手脚并用地爬下楼梯，飞快地冲回了主殿。
萧彻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，唇角微勾。他走到树屋边缘，手扶着伪装成枯藤的冰凉避雷针（他认出了这东西的材质不凡），眺望着远处宫墙外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和更广阔深邃的夜空。这里视野极好，幽静私密，确实是个好地方。难怪她喜欢。
林晚星冲回主卧，反手锁上门（虽然知道没用，但心理安慰），心脏还在怦怦跳。她飞快地打开通往现代的“门”，闪身进去
王华悄无声息地走进来，躬身低语：“陛下，查清了。露台上位置、时机、以及……那宫女‘不小心’露出的袖口衣料纹样，都指向了宛婕妤，暗卫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，找到了几个关键的人证，其中一个洒扫宫女看到宛婕妤在烟花最盛时，快速挤到了林采女身后，手……确实伸了出去。”
萧彻的眼神瞬间冰封，如同淬了毒的寒刃。他没有暴怒，只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王华的头垂得更低。
“江家……” 萧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，“看来是朕之前对他们太宽容了，养大了他们的心，也养刁了他们的胆子！连朕的人都敢动！”
“陛下，如何处置？” 王华屏息问道。
“江宛” 萧彻缓缓吐出这个名字，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意，“心思歹毒，谋害宫妃，罪证确凿。念其父兄在朝为官，朕……给她留几分体面。褫夺封号，降为采女，即日起迁入冷宫，无诏不得出！着人‘好好伺候’，务必让她‘长命百岁’，日夜‘静思己过’！” 他刻意加重了“好好伺候”、“长命百岁”、“静思己过”几个词，王华心领神会——
“至于江家……” 萧彻眼中寒光一闪，“江侍郎教女无方，纵女行凶，着降三级，外放岭南烟瘴之地！其子江元庆，革去御林军副统领之职，发往北疆苦寒之地戍边！永世不得回京！” 雷霆手段，斩草除根！江家，完了！
“奴才遵旨！” 王华心中一凛，立刻领命退下安排。陛下的怒火，这次是实打实地烧向了江家，毫不留情！
萧彻刚一口气，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秋月恭谨的声音响起：“启禀陛下，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。娘娘说，今日除夕，依祖宗规矩和宫中惯例，陛下当移驾凤仪宫安歇。娘娘已备好醒酒汤和安神香，恭候陛下。”
殿内一片寂静。萧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晚星沉睡的脸上。他知道这个规矩，往年的除夕，无论他心中如何，为着前朝后宫的安稳，为着皇后的体面，他都会去凤仪宫。但今日……
想到露台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，想到怀中人儿那惨白的小脸和破碎的尖叫，想到自己那句“朕的眼睛一直盯着你”背后无法言喻的后怕，再想到皇后那端庄持重下可能隐藏的……冷漠甚至乐见其成？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抗拒涌上心头。
他无法忘记，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受惊的林晚星离开时，皇后那看似平静却复杂难辨的眼神。他更无法想象，此刻离开，将刚刚经历生死之劫、潜意识里可能还在依赖他的林晚星独自留在这里。
规矩？体面？在差点失去她的恐惧面前，这些显得如此苍白可笑！
萧彻缓缓站起身，走到殿门口，隔着门，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出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：
“回去禀告皇后，林采女今日受惊过度，心脉不稳，太医言需静养，身边离不得人。朕今夜需在此看顾。祖宗规矩是死的，人命关天。让皇后……不必等了，自行歇息吧。”
“不必等了，自行歇息吧。”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，却像一把重锤，狠狠砸在了凤仪宫所有人的心上，更砸在了皇后的尊严之上！
门外的秋月显然愣住了，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声音：“……奴婢……遵旨。” 脚步声慌乱地远去。
萧彻没有回头，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。这无疑是当着阖宫上下，狠狠打了皇后的脸，彻底撕破了那层维持表面和谐的遮羞布！帝后离心，将不再是秘密。
他走回床边，重新坐下，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晚星。为了她，他今夜打破了维系多年的平衡，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式——站在了她的身前，将所有的风雨挡在了紫宸殿外。前路，只会更加凶险。
皇后苏映雪正端坐在梳妆台前，卸下繁复的凤冠。铜镜中映出她依旧美丽却难掩一丝疲惫的容颜。听到秋月带着哭腔的回报，她正在取耳环的手猛地一顿！
“啪嗒！” 那只价值连城的东珠耳坠，掉落在光洁的地面上，滚了几滚，停在了角落的阴影里。
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，变得一片惨白！她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，镜中人的眼神从最初的错愕，迅速转化为难以置信的屈辱，最终凝聚成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和冰冷！
“不必等了……自行歇息？” 她喃喃地重复着皇帝的话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，扎进她的心窝！除夕夜，帝后同寝，这是祖宗定下的铁律！是维系她中宫尊严的基石！如今，他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采女，一个差点死了的祸水，如此轻易地……践踏了！
“好……好一个心脉不稳！好一个离不得人！” 皇后猛地抓起梳妆台上那串她常年捻动、象征着慈悲的翡翠佛珠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地上！
“哗啦——！” 翠绿的珠子瞬间崩裂四溅，如同她此刻碎裂的尊严和仅存的幻想！
她看着满地狼藉的珠子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端庄温婉，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“林、晚、星……” 她一字一顿，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毒液，“还有……萧彻！你们……很好！”
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吓得跪伏在地，瑟瑟发抖，大气不敢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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