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妃娘娘即将驾临苏府的消息,像一阵春风般传遍了整个府邸。王氏这几日格外忙碌,指挥着下人们洒扫庭院、准备宴席,连带着对苏婉儿的监视也松懈了几分。
这日清晨,露珠还在芙蓉花瓣上滚动,苏婉儿正在院中修剪花枝。小翠急匆匆地走来,压低声音道:小姐,奴婢刚才经过荷花池,看见大小姐身边的彩云鬼鬼祟祟地在池边徘徊,还在通往亭子的石阶上撒了些什么东西。
苏婉儿手中的银剪微微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。荷花池、石阶,这些关键词让她立即想起了前世的遭遇。
那时也是德妃娘娘来访前夕,苏婉仪假意邀她去荷花池赏花。她毫无防备地踏上湿滑的石阶,失足落水。虽被及时救起,却在德妃面前失仪,更因此感染风寒,错过了后续的宴席。而苏婉仪却因救妹心切的表现,给德妃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可知她撒的是什么?苏婉儿放下剪子,语气平静如水。
像是特制的油膏,透明滑腻,洒在青石阶上根本看不出来。小翠愤愤道,大小姐这是存心要害小姐在德妃娘娘面前出丑!
苏婉儿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。很好,既然苏婉仪故技重施,那就别怪她以牙还牙了。
去请李嬷嬷来一趟。她吩咐道,目光扫过窗外盛开的芙蓉,顺便,把我那件新做的鹅黄色衣裙取来。
小翠虽不解其意,还是依言照办。
李嬷嬷很快到来,听闻此事后也是义愤填膺:二小姐放心,老奴这就去把石阶清理干净。
苏婉儿却摇头,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,不仅要留着,还要请嬷嬷帮我一个忙。
她在李嬷嬷耳边低语几句,李嬷嬷先是一愣,随即会意,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:二小姐高明,老奴这就去办。
待李嬷嬷离去,苏婉儿又对小翠吩咐:去告诉大小姐,就说我新得了一本失传已久的《流水吟》琴谱,想请她过来鉴赏。
小翠担忧道:小姐,这不是自投罗网吗?
苏婉儿微微一笑,指尖轻抚过芙蓉花瓣:谁入谁的罗网,还未可知呢。
半个时辰后,苏婉仪果然带着丫鬟彩云翩然而至。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红色织金锦裙,妆容精致,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。
妹妹得了什么好琴谱,也让我开开眼界?苏婉仪嘴上说着客气话,目光却不时瞟向院门外,似乎在等待什么。
苏婉儿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:是一本《流水吟》,据说已经失传百年了。姐姐素来精通音律,特请姐姐来品鉴真伪。
她故意将琴谱摊在靠窗的书案上,那个位置需要苏婉仪背对着门口才能看清。
苏婉仪不疑有他,果然走到书案前,认真翻看起琴谱来。就在这时,李嬷嬷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,对着苏婉儿微微点头。
计划已成。
苏婉儿故意拖延时间,与苏婉仪讨论琴谱中的精妙之处。约莫一炷香后,她忽然道:说起来,荷花池的并蒂莲这几日开得正好,姐姐可要一同去观赏?
苏婉仪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,嘴上却推辞道:这......母亲吩咐我们要好好准备迎接德妃娘娘,此时去赏花,恐怕不太妥当。
只是片刻而已,苏婉儿起身,故意露出向往的神色,听说那并蒂莲并蒂而生,寓意姐妹情深,正应了今日你我来往的情谊。
这话说得苏婉仪无法拒绝,只得应下:既然妹妹如此有兴致,那便去看看吧。
一行人来到荷花池边。时值盛夏,池中荷花盛开,粉白相间,确实美不胜收。那株并蒂莲就开在池心小亭旁,需要走过一段青石阶才能靠近。
苏婉仪故意放慢脚步,让苏婉儿走在前面。彩云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婉儿身后,显然是准备在她落水时及时相救。
苏婉儿心中冷笑,脚步却不停。就在她即将踏上被动了手脚的石阶时,忽然一声,弯腰捂住了腹部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
妹妹怎么了?苏婉仪急忙上前,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。
许是早膳用了些冷食,突然腹痛难忍。苏婉儿声音虚弱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姐姐,可否扶我去亭中歇息片刻?
苏婉仪犹豫了一下。按照原计划,此时苏婉儿应该已经落水,她正好可以上演一出救妹的戏码。可现在......
见苏婉儿痛得直不起腰,苏婉仪只得上前搀扶。就在她伸手的瞬间,苏婉儿脚下一滑,整个人向旁边倒去。苏婉仪下意识地想稳住她,却不料脚下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,一个踉跄,直直地向池中栽去!
大小姐!彩云惊呼一声,想要拉住苏婉仪,却为时已晚。
只听一声,苏婉仪整个人跌入荷花池中,水花四溅。她今日穿的水红色锦裙遇水后紧紧贴在身上,头上的珠钗也散落开来,模样狼狈不堪。
救命!救命啊!苏婉仪在水中拼命扑腾,她本就不识水性,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。
彩云急得在岸边直跺脚,却不敢下水。其他的丫鬟婆子们也闻声赶来,见状都慌了手脚。
苏婉儿站在岸边,冷眼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苏婉仪。前世的她,就是这样在冰冷的池水中无助地挣扎,而苏婉仪却站在岸上,假意呼救,实则拖延时间,让她在众人面前出尽了丑。
还愣着干什么?快救人啊!苏婉儿故作焦急地喊道,姐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你们担待得起吗?
这时,两个会水的婆子才反应过来,跳入池中将苏婉仪救了上来。
此时的苏婉仪早已没有了平日的骄纵模样,浑身湿透,发髻散乱,妆容也被池水冲花,活像个落汤鸡。更让她难堪的是,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,曲线毕露,让围观的仆役们都看得目瞪口呆。
看什么看!都滚开!苏婉仪又羞又怒,一把推开扶她的婆子,却不料脚下一滑,又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人群中传来压抑的笑声。苏婉仪气得满脸通红,眼泪在眼眶中打转。
这是怎么回事?闻讯赶来的王氏见到女儿这副模样,又惊又怒。
苏婉仪指着苏婉儿,尖声道:是她!是她推我下水的!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婉儿身上。她却是不慌不忙,福身一礼,语气委屈:母亲明鉴,方才女儿突发腹痛,想请姐姐扶我去亭中歇息。谁知姐姐脚下打滑,不慎落水。女儿想要拉住姐姐,却因腹痛无力,这才......
她适时的按住腹部,脸色苍白,额上的冷汗还未干透,任谁看了都会相信她确实身体不适。
你胡说!苏婉仪气急败坏,明明是你故意......
够了!王氏厉声打断她。她何等精明,一看便知是女儿设计害人不成,反而自食其果。如今德妃娘娘即将到访,若是此事闹大,对苏婉仪的名声只有坏处没有好处。
还不快把大小姐扶回房去!王氏对下人喝道,又转向苏婉儿,语气缓和了些,你也回去好生歇着,一会儿我让大夫过去给你诊脉。
谢母亲关心。苏婉儿温顺地行礼,在转身的瞬间,与李嬷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原来,早在苏婉仪到来之前,李嬷嬷就已经按照苏婉儿的吩咐,在那段石阶上又加了一层特制的油膏。这油膏无色无味,却比普通油膏更加滑腻。而且,苏婉儿故意让苏婉仪站在书案前背对门口,就是为了给李嬷嬷制造机会,在她的鞋底也动了手脚。
回到院中,小翠忍不住拍手称快:小姐这招真是高明!看大小姐以后还敢不敢害人!
苏婉儿却无喜色,只淡淡道:这才只是开始。
她走到窗前,望着荷花池的方向。经此一事,苏婉仪必定怀恨在心,王氏也会更加警惕。德妃娘娘即将到访,这场好戏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不过,她并不担心。重生以来的每一步,她都走得小心翼翼。母亲的仇,前世的恨,她都会一一讨回。
苏婉仪,王氏,你们等着吧。这才只是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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