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三，小年夜。宫中处处张灯结彩，笙歌隐隐，唯独蕙质轩内烛火幽微，显得格外清冷静谧。苏婉儿独坐灯下，手中把玩着那对龙纹玉佩，莹莹烛光在玉佩上游走，映照出她若有所思的面容。
窗外忽传来三声鹧鸪啼鸣——这是赵元宸与她约定的暗号。她心中一动，示意侍立在侧的春桃前去查看。
不过片刻，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入室内，带来些许寒意。赵元宸风尘仆仆，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，却难掩眼中的锐利锋芒。
殿下何时回京的？苏婉儿起身相迎，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。
半个时辰前。赵元宸解下沾着雪珠的披风，边关情况有变，不得不提前返京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，信纸边缘已经微微起毛，显是经过多次传递：李相与北戎往来密切，恐怕要有大动作。
苏婉儿展开密信，就着烛光细看，越看神色越凝重：他们竟敢通敌卖国？
不止如此。赵元宸压低声音，我查到太皇太后也牵扯其中。十八年前端敬皇后之事，恐怕不只是后宫争宠那么简单。
烛火噼啪作响，映得二人面色明暗不定。苏婉儿握紧玉佩，指尖泛白：殿下今夜冒险前来，不只是为了告知这些吧？
赵元宸深深看着她：婉儿，你可愿与我正式结盟？
这句话问得突然，却又在情理之中。苏婉儿抬眸，对上他认真的目光：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同盟？
同心同德，生死与共。赵元宸一字一句道，你助我在朝堂立足，我助你查明真相、报仇雪恨。
苏婉儿沉吟片刻，烛光在她长睫上投下细密阴影：殿下为何选我？
因为你我目标一致。赵元宸目光灼灼，你要为端敬皇后平反，我要肃清朝纲。而我们的敌人，都是李相与太皇太后一党。
他向前一步，声音压得更低：更重要的是，我信你。
这句话让苏婉儿心头一震。前世今生，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表达对她的信任。
殿下可知道，与我结盟意味着什么？她轻声道，意味着你要与太皇太后为敌，与半个朝堂为敌。
赵元宸轻笑：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？
他取出一个紫檀锦盒，推到她面前：这是诚意。
苏婉儿打开锦盒，里面是一枚玄铁令牌，上刻字，纹路古朴，触手生凉。
这是我的私令。赵元宸解释道，见此令如见我。必要时，可调动我在京中的所有暗卫。
这份信任，不可谓不重。苏婉儿抚摸着令牌上冰凉的纹路，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她抬眸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，我答应你。
她从妆匣深处取出一本绢面小册：这是我的诚意。
赵元宸翻开册子，就着烛光细看，神色渐渐凝重。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些年后宫的各项用度，其中几笔巨大的亏空，直指慈宁宫。
这是...
太皇太后挪用宫帑的证据。苏婉儿淡淡道，虽然不足以定罪，但足以让陛下起疑。
二人相视一笑，默契已在不言中。
接下来有何打算？苏婉儿问道。
首先要稳住朝堂。赵元宸神色凝重，李相一党正在推动与北戎和亲，想将永宁公主嫁过去。
苏婉儿手中茶盏一顿：绝不可！北戎狼子野心，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。
所以我必须阻止。赵元宸看着她，但需要你的帮助。
殿下请讲。
三日后的大朝会，父皇要让群臣商议此事。赵元宸道，我需要你在后宫造势，让皇后和几位妃嫔反对和亲。
苏婉儿会意：臣女明白。
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，赵元宸瞬间警觉，手已按上剑柄。苏婉儿却示意他稍安勿躁：是春桃。
果然，春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：小姐，淑妃娘娘宫里的琉璃姑娘来了，说是送年礼。
苏婉儿与赵元宸交换了一个眼神，扬声道：请她稍候，我这就来。
赵元宸迅速藏身屏风之后。苏婉儿整理了一下衣襟，这才开门出去。
琉璃捧着锦盒，笑吟吟地道：淑妃娘娘念及苏女官独自在宫中过年，特命奴婢送来些年礼。
苏婉儿接过锦盒，里面是几匹上好的云锦和一套赤金镶宝头面。这份礼，未免太重了。
淑妃娘娘厚爱，臣女惶恐。她不动声色地道。
琉璃笑道：娘娘说了，苏女官若是得空，常去长春宫坐坐。如今三殿下不在京中，女官若有什么难处，尽管去找娘娘。
这话中的拉拢之意再明显不过。苏婉儿心中冷笑，面上却带着感激：多谢淑妃娘娘关怀。
送走琉璃，赵元宸从屏风后转出：淑妃这是要拉拢你。
或者是在试探。苏婉儿淡淡道，看来我们结盟的消息，还没有走漏。
赵元宸沉吟道：既然如此，不如将计就计。
殿下的意思是...
你明日就去长春宫谢恩。赵元宸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，顺便，给淑妃带些。
苏婉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：殿下好计谋。
记住，赵元宸正色道，无论发生什么，保护好自己最重要。
他走到窗前，夜色已深：我该走了。
殿下。苏婉儿忽然唤住他，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，边关苦寒，这个带去，可御风寒。
赵元宸接过香囊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，两人皆是一怔。
等我回来。他深深看她一眼，跃窗而出，消失在夜色中。
苏婉儿握着那枚玄铁令牌，只觉得分量沉重。这一诺，便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彼此。
春桃悄声进来：小姐，都安排好了。
从明日开始，苏婉儿轻声道，我们要开始行动了。
窗外，寒风呼啸，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但这一次，苏婉儿不再畏惧。
因为她知道，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，终于有了可以并肩同行的人。
结盟之约已成，而属于他们的征途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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