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佑铭是被铁皮管道的震动惊醒的。
后背的伤口还在疼,但比先前那阵火烧火燎的感觉好了些,大概是肾上腺素还没褪干净,暂时麻痹了神经。
他睁开眼,就着从缝隙透进来的惨淡天光,看见贺猛正跪在自己身后,咬着牙往他伤口上勒布条。
“小少爷,你醒了?”贺猛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点着急和慌乱,“这布条浸了点碘酒,勒紧点能止止血。”
沈佑铭没说话,视线扫过旁边,三具浪人尸体歪歪扭扭地堆着,脑壳都被砸得塌了下去。
那些暗红色的血,混着白花花的东西糊在铁皮上,腥臭味浓得化不开。
离得最近的那具尸体手边,扔着那把老周专为贺猛打造的钢铁战缍,锤头还沾着碎骨渣。
“这些都是你砸的?”沈佑铭哑着嗓子问,他记得自己被三个浪人堵在管道里,后背挨了一刀后就眼前发黑,再醒过来就成了这副光景。
贺猛手里的动作顿了顿,黝黑的脸上泛起红,不是羞的,是急的:“我……我跑出去没多远,想回去背秀敏姐,可她晕过去了,我实在不好意思背。”
他抓紧了手里的布条,指节发白,“我又怕你出事,这管道窄得很,你后背还淌着血……就想着先回来救你。
刚爬进来就看见这三个杂碎围着你,举着刀要往下剁,我也顾不上别的,抄起锤头就给他们开了瓢!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手上也动作不断,他胳膊上的肌肉也突突直跳。
沈佑铭这才注意到,贺猛的左胳膊袖子被撕开了个大口子,小臂上两排牙印深可见骨,肉都翻卷着,边缘泛着青黑色,血珠子正顺着伤口往下滴。
“这伤怎么回事?”沈佑铭抬了抬下巴。
贺猛低头瞥了一眼,赶紧把袖子往下扯了扯,想盖住伤口:“没啥,就是刚才跟一个浪人武士扭打的时候,被那畜生咬了一口。
小少爷你别担心,这点伤不算啥,等出去了找块烙铁烫烫就好。”
沈佑铭没接话,心里默唤了声“獬豸善恶系统”。
淡蓝色的面板立刻在视野里展开,先扫过贺猛:
【目标:贺猛】
【善恶值:83】
【状态:轻度失血,左臂软组织撕裂(疑似感染),情绪紧张】
数值还算稳。他又把视线移向地上的尸体,面板随之一变:
【目标:改造浪人(已死亡)】
【善恶值:-92\/-89\/-95】
【弱点:颅骨脆弱,关节活动僵硬】
【附加信息:躯体经药物改造,痛觉神经受损,受指令驱动】
三个都是负数,低得触目惊心。
沈佑铭伸手扒开最上面那具尸体的衣领,在后颈摸到一片粗糙的皮肤,那里有个青色的樱花刺青,花瓣歪歪扭扭的,像是用劣质墨水仓促纹上去的。
“这样的刺青,你见过没?”沈佑铭用指尖敲了敲那处皮肤。
贺猛凑过来瞅了瞅,额头都拧成个疙瘩,说道:“这样的还没见过。
但这应该是樱花吧……像是东洋人的玩意儿。
前阵子在码头扛活,见过东洋人的旗子上绣着这东西。”
“这些应该不是普通东洋人。”沈佑铭收回手,从口袋里摸出块布擦了擦指尖的血,“你看他们的手。”
他抓起一具尸体的手腕,“指关节全是老茧,虎口有枪茧,是常年玩刀弄枪的。
这些是石井的人。”
“石井?”贺猛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赶紧压低,“就是那个搞试验船的小鬼子?”
“除了他还有谁。”沈佑铭撑起上半身,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疼了一下,他咬着牙没吭声,“他们在找秀敏,因为她是那个什么‘母体’的适配体。”
这话刚说完,通风管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,紧接着是日语的呵斥声,离得不远,像是就在隔壁舱室。
贺猛立刻握紧了手里的纲铁战锤,呼吸都屏住了。
沈佑铭示意他别动,自己则慢慢挪到管道的缝隙边,往外看!
外面是条狭窄的金属通道,墙壁上布满了锈迹,蒸汽从管道接口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,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的味道。
四个穿着黑色短褂的浪人正沿着通道往前走,手里都拎着东洋刀,有个浪人武士,回头向后望去时,后颈上赫然也有那种樱花刺青。
“那个适配体肯定还在船上!”走在最前面的浪人用生硬的中文低吼,“石井大人说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
找不到她,咱们都得去喂母体!”
“那女人能躲去哪?这船就这么大点地方。”
另一个浪人踢了一脚旁边的铁桶,“刚才在货舱看见血迹了,肯定是受伤了,跑不远!”
沈佑铭心里一沉,李秀敏受伤了?
他刚要再听,就见贺猛猛地往前爬了半尺,钢铁战锤在铁皮上蹭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你干啥?”沈佑铭赶紧按住他。
“他们要去找秀敏姐!”贺猛的声音带着火,“我去锤扁这群杂碎!”
“别冲动!”沈佑铭拽住他的胳膊,“就我们两个人,他们有四个人,硬拼讨不到好。”
他指了指前面,刚才系统已经扫出了那四个浪人的信息,【弱点:左数第二个,右腿有旧伤;最右边那个,视力不佳】,“等他们过去,我们从通风管绕到前面,找秀敏。”
贺猛咬着牙,抓着钢铁战锤的手青筋暴起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听小少爷的。”
四个浪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,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。
沈佑铭示意贺猛开路,自己则跟在后面,慢慢往前爬。
通风管里又黑又窄,只能匍匐前进,膝盖和手肘磨在铁皮上,又疼又麻。
沈佑铭每动一下,后背的伤口就像被撕开一样,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,但他没吭声,只是把龙影枪横在胸前,枪口对着前方。
爬了约莫二十米,前面的管道突然传来“咔哒”轻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贺猛猛地停住,压低声音:“小少爷,前面有东西!”
沈佑铭凑过去,借着从破口透进的微光,看见管道前方蜷缩着一个人影,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,右腿裤脚浸着黑红的血,正是李秀莲。
但她的姿势很奇怪,不是坐着或躺着,而是像野兽一样半蜷着,脊背微微拱起,双手按在铁皮上,指关节泛白,像是随时要扑过来。
“秀莲姐?”贺猛试探着喊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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