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埃律西昂王都。
钟声停在了两点五十九分。
不是被谁掐断——而是整座城市的时间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下了暂停。
街角的铜制挂钟凝固不动,酒馆炉火中跳跃的火星静止在半空,连流浪猫跃起扑向残羹的剪影,都被钉在了风里。
唯有莱恩·凯尔还能动。
他站在中央广场的喷泉边,呼吸急促,额头冷汗滑落。
他的【万物词条系统】,第一次——彻底失联了。
眼前空无一物。
没有标签,没有词条,甚至连最基本的【姓名】【身份】都无法读取。
他伸出手,触碰身旁石柱上刻着的古老符文,脑海中却如死水般寂静无声。
“系统……离线了?”
这不是故障,更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屏蔽。
就在一个小时前,他还坐在真相巡回庭的主座之上,接受三名红衣主教的质询。
而此刻,他成了全城通缉的“弑神者”——一名身披黑袍、面容与他完全相同的男子,在教皇加冕礼上引爆了圣光之核,将七位大主教化为灰烬。
监控水晶留下的最后画面,清清楚楚写着:
【嫌疑人词条:姓名——莱恩·凯尔|身份——国王之眼|罪行——亵渎神明,谋杀圣职者】
证据确凿,铁证如山。
可他知道,那是另一个他。
三个小时前。
梅拉妮·霍克撞开真相当铺的门时,怀里抱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画轴。
“莱恩失踪了。”她声音沙哑,“不,准确地说……有两个莱恩。”
贝尔托从一堆齿轮零件中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在码头区的雾巷看见他——穿着旧斗篷,搬运一具尸体。但同时,皇家档案馆的守卫说,‘莱恩大人’刚刚签署了对邪教余孽的死刑令。两地相距八公里,瞬移都不可能。”
她展开画轴。
那是街头画家薇拉的作品:一幅双面肖像。
左侧是莱恩,眼神清明,手持天平;右侧也是莱恩,嘴角微扬,瞳孔深处有秒针般的冷光旋转。
两人之间,是一道裂开的怀表,表盘上数字倒置,指针逆走。
标题写着:
《你见过凌晨三点的自己吗?》
贝尔托盯着画作良久,低声喃喃:“双生钟摆……他还活着?”
现在,时间之外。
莱恩踉跄前行,靠着仅存的本能感知世界。
系统虽失效,但他这些年破案磨砺出的观察力仍在。
他蹲下身,指尖轻抚地面——石板上有极细微的波纹状压痕,像是被高频震动挤压过;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机油味,混杂着臭氧的气息。
这是精密机械启动后的余韵。
“钟表……时间折叠……”他低语,“不是幻术,不是替身……是复制。”
突然,一阵细微的“滴答”声从头顶传来。
他抬头。
广场中央那座百米高的永恒之钟,本该停摆的钟楼内部,竟有蓝光流转。
而在钟面映出的倒影中,站着两个莱恩——一个满脸惊疑,一个面无表情地抬手,指向他。
“你是过去。”那个“他”说,“我是未来。”
“不对。”莱恩猛地攥紧拳头,“你是被制造出来的刺客。”
他终于明白。
有一种装置,能利用深渊秘银与古代星轨算法,在时间流中截取某一刻的“存在样本”,并将其物理实体化。
而最佳的采样点,正是一个人精神最脆弱、命运最模糊的瞬间——
凌晨三点,人最接近梦境与现实交界之时。
而昨夜,他正因系统升级反噬,在冥想中陷入深度休眠。
有人趁虚而入,用“双生钟摆”提取了他的时间残影,造出了一个完美复制品——拥有相同记忆、相同能力、甚至能短暂激活词条系统的赝品。
但复制品有一个致命缺陷:它无法真正“成长”。
它的一切行为,都基于采集那一刻的莱恩所知的信息。
超出认知的决策,它做不出来。
“所以……你在加冕礼上引爆圣光之核,是因为你以为那是唯一的破局方式?”莱恩冷笑,“因为你是我——三天前的我。”
话音未落,钟楼轰然开启。
一道身影缓步走出,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黑色法袍,胸前挂着断裂的【国王之眼】徽章。
“我不是你。”那人说,声音却和他分毫不差,“我是更真实的你。你逃避规则,我执行正义;你犹豫不决,我斩断因果。这个世界需要的,不是一个探求真相的人,而是一个终结混乱的存在。”
“可你连心跳都没有。”莱恩盯着对方脖颈,轻声道,“人类在紧张时,颈动脉会搏动加快。而你……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。”
刹那间,复制品
那一瞬的停滞,就是破绽。
莱恩猛然掷出藏于袖中的炼金飞镖——并非攻击,而是射向广场四角的时间锚点石柱。
那是贝尔托提前布置的干扰装置。
“嗡——”
空间震荡,时间重新流动。
钟声补上了那一记“当”,两点五十九分跳转为三点整。
人群惊醒,马车继续奔驰,火焰重燃。
而在所有人眼中,天空骤然分裂——两个莱恩同时悬浮于空中,一个手持天平,一个握着崩裂的权杖。
“看清楚!”莱恩高喝,“哪一个,才是会流血的?”
他划破掌心,鲜血滴落。
而另一个“他”,依旧干涸如纸。
事后。
薇拉的画作被收进皇家档案馆,命名为《第一重镜像》。
凯鲁斯·滴答的名字首次出现在调查卷宗中——那位疯癫的钟表匠之子,二十年前被教会活体实验摧毁时间感知神经的天才少年,如今藏身于城市地底,操控着足以扭曲现实的“双生钟摆”网络。
梅拉妮问:“如果下次,他复制的是黄金阶以上的你呢?如果复制的是……已经掌握‘可能性词条’的你呢?”
莱恩望向远方渐亮的天际,缓缓道:
“那就让他试试看——
能不能复制一个,愿意为真相赴死的我。”
睛。
一只……看着所有人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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