骊山北麓的悲风还卷着磷火与黑泪的余烬,东海之滨的天穹已被庞然巨物彻底遮蔽。蜃楼!这艘倾尽阴阳家之力、耗空帝国府库的“寻仙巨舰”,此刻撕破了所有伪装。它不再漂浮于海面,而是悬浮于千丈高空,舰首犁开翻滚的云海,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整片海岸线,白昼如晦。船体非木非铁,而是一种幽暗如星夜、却又在特定角度折射出冰冷虹彩的未知材质,边缘锋利得仿佛能切割空间。
舰桥最高处,东皇太一的身影在猎猎狂风中凝立如渊。他右臂的软甲破碎,露出皮肤下流淌着暗金光泽、如同熔融金属的“血液”——那是强行催动骊山血祭、反噬己身的代价。混沌面具的裂纹中,幽光剧烈闪烁,死死盯着下方蝼蚁般的新郑城,更盯着城郊那面逆鳞剑光未散的营地。
“韩非…你以人间蝼蚁之念,污我星图,乱我血祭…”他的声音透过面具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与滔天恨意,“那便让这承载星穹之力的方舟,碾碎你痴妄的‘法’!”
他猛地将仅存的左手,狠狠按在主桅杆顶端一个缓缓旋转的、由纯粹幽蓝星力构成的苍龙七宿星图核心!掌心残余的金色“血液”疯狂注入星图!
“星槎——启航!目标:新稷下学宫!碾碎它!”
嗡——!!!!
整个蜃楼巨舰发出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轰鸣!舰体表面那些幽暗的材质骤然亮起!无数道纵横交错、繁复玄奥到极致的幽蓝色能量纹路瞬间浮现、贯通!磅礴的星力被强行抽取、灌注,舰首方向,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、压缩!巨舰即将进入某种超越凡尘理解的“航行”状态!
就在这星力沸腾到顶点的刹那!
“咔嚓!!!!!!”
一声撕裂寰宇般的恐怖巨响,陡然从蜃楼最宽阔的前甲板中央炸开!
一道狰狞的、宽度超过百丈的幽蓝色裂缝,如同大地震的创口,猛地贯穿了那坚不可摧的未知材质甲板!裂缝边缘并非规则的断裂,更像是某种“生长”被强行打断的撕裂伤,流淌着粘稠的、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幽蓝光丝!狂暴失控的星力乱流如同高压蒸汽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,将附近几座巨大的青铜楼阁瞬间切割、熔化成赤红的铁水!
“不——!!”东皇太一按在星图上的手猛地一颤,面具下传来惊怒交加的嘶吼!星图的运转瞬间紊乱!
“机会!”蜃楼底舱阴影中,一个矮小精悍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,眼中爆发出混合着恐惧与极致狂热的精光——正是公输仇!他早趁着骊山之乱,利用对机关地脉的熟悉,通过废弃水道潜入了这艘巨舰。此刻,他毫不犹豫,如同壁虎般攀上剧烈震颤的舱壁,几个起落,竟朝着那道喷涌着死亡光流的甲板裂缝扑去!
“班门弄斧?今日便让尔等看看,何为真正的鬼斧神工!”公输仇狂吼着,竟从怀中掏出一对闪烁着奇异力场的手套戴上,身体蜷缩,精准地避开一道横扫的幽蓝光刃,顺着裂缝边缘那流淌着粘稠光丝的“创口”,一个翻身滑入了深不见底的舰体内部!
下坠!
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。公输仇猛地咬碎口中机关,一枚镶嵌着夜明珠的特制火把在手中亮起。
幽白的光芒刺破黑暗,照亮了眼前的景象。
饶是公输仇毕生浸淫机关奇巧,自认窥尽天地之妙,此刻也如遭雷击,浑身血液瞬间冻结!
火把光芒所及,根本不是什么木梁铁骨、隔舱水道!
是活的机械!或者说,是超越了“机械”概念的星穹造物!
无数巨大到超乎想象的“齿轮”在缓缓转动,但那些齿轮的“齿”并非钢铁,而是由流淌着液态星光的能量束构成!它们彼此咬合、分离,每一次啮合都迸发出幽蓝的电弧,发出低沉如星体运转的嗡鸣!支撑舰体的“龙骨”也非金属,而是一种半透明、内部有星云般漩涡缓缓流动的晶柱!无数粗大的、如同血管神经的管道附着其上,管道内奔涌着银白色的粘稠“血液”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!
更让公输仇头皮发麻的是舰体内壁!那构成蜃楼外壳的幽暗材质,在内部呈现出一种细腻如生物肌理的质感,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凸起的“铆钉”——每一颗“铆钉”表面,都天然浮刻着一个微小的、散发着冰冷光泽的三角星徽!星徽中心,是一个更小的、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奇点!
“这…这是…”公输仇牙齿咯咯作响,火把几乎脱手,“非…非人间之物!”
求知的狂热瞬间压倒恐惧。他如同着魔般,在巨大“齿轮”与流淌星光的“血管”间攀爬跳跃,朝着舰体深处、能量波动最核心的区域冲去。那里,一个由无数层旋转的液态星光齿轮嵌套构成的、直径数十丈的庞大枢纽,正发出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沉重韵律!它似乎是整艘星槎的“引擎”核心!
公输仇眼中只剩下这超越想象的造物。他屏住呼吸,伸出带着力场手套的手,颤抖着摸向那巨大枢纽最外层、一个似乎处于半凝固状态的幽蓝齿轮边缘,试图感受其材质与能量流动……
“滋啦——!!!”
一股难以想象的、仿佛来自宇宙真空的极致深寒,混合着狂暴的星力乱流,瞬间穿透了力场手套!公输仇惨叫一声,指尖如同被亿万冰针刺穿,瞬间失去知觉!手套表面凝结出幽蓝的冰晶!
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,公输仇因痛苦而扭曲的视线,却死死锁在了那半凝固齿轮的内侧壁——刚才接触点的位置!
幽蓝的半透明材质深处,并非光滑一片。
而是蚀刻着一行行极其细微、结构非金非石、充满了绝对几何美感的星际文字!这些文字并非平面,而是如同全息投影般悬浮在材质内部,随着液态星光的流动而微微变幻着角度!
公输仇的机关术造诣让他对“结构”有着超越常人的直觉。尽管完全不认识这种文字,但那冰冷、精确、不容置疑的排列组合,瞬间在他脑海中激起了惊涛骇浪!这感觉…这感觉竟无比熟悉!如同面对《韩律》最核心、最严谨、毫无歧义的律条!是规则!是绝对秩序的体现!
他因剧痛而放大的瞳孔,死死倒映着那行变幻的星际文字最核心的几个符号组合。他毕生所学、对能量回路、对结构逻辑的疯狂推演在脑中瞬间碰撞、燃烧!
一个扭曲的、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“译意”,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意识:
“律——法——核——心——?!”
公输仇如遭五雷轰顶,僵在原地。指尖的剧痛,舰体的轰鸣,喷涌的星力…一切仿佛都消失了。他脑海中只剩下那冰冷蚀刻的星际文字,和韩非立于法碑前、以人间律令对抗星穹的身影。
“律法…核心…”他失神地喃喃,癫狂与恐惧在脸上交织,“这星槎…这星槎的心脏…竟…竟也是‘法’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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