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莫愁那两道冰冷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冰锥,刺破夜色,牢牢锁定在韩非藏身的那片树冠。杀意如潮水般涌来,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陆立鼎趁此间隙,连忙封住肩头穴道,减缓毒性蔓延,将一双儿女紧紧护在身后,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来源。
“藏头露尾,敢管我赤练仙子的闲事!”李莫愁的声音里带着被窥破心事的羞怒,拂尘银丝无风自动,显然已动了真火。
枝叶轻响,一道青影自树上飘然落下,动作看似舒缓,却恰到好处地落在院中,与李莫愁、陆立鼎三方呈犄角之势。来人自然是韩非。他面容尚有些许苍白,是魂体初融的痕迹,但身姿挺拔,眼神平静深邃,与这血腥的场合格格不入,却又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。
他并未理会李莫愁的斥问,目光扫过地上死伤的庄丁,最后落在李莫愁那张艳若桃李、冷若冰霜的脸上,语气平缓,却字字清晰,如同敲打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:
“非是藏头露尾,只是不愿见无辜之人枉死。阁下自称‘仙子’,行径却与妖魔何异?为一己私怨,牵连妇孺,纵然武功盖世,也不过是恃强凌弱之徒,与那市井无赖,本质无异。”
“你!”李莫愁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斥责,尤其还是将她与“市井无赖”相比,气得粉面煞白,拂尘一扬,便要动手。
韩非却不等她发作,话锋陡然一转,直刺其心:“更何况,你所求为何?是那本虚无缥缈的《五毒秘传》,还是……只是想用陆家人的血,来填补心中那份被背叛、被遗弃的空洞与不甘?”
这句话,像一把精准的钥匙,猛地撬开了李莫愁紧锁的心门。她娇躯剧震,准备挥出的拂尘僵在半空。陆展元、何沅君的名字,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,平日无人敢提,此刻却被一个陌生人以如此冷静、甚至带着几分剖析的语气点破,那血淋淋的真相让她瞬间有些恍惚。
韩非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混乱,知道言语已奏效,继续推进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:
“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。你杀的人越多,造的孽越深,离你最初所求的那份‘情’便越远。陆展元负你,是他的过错,你为何要将他的过错,变成惩罚自己的枷锁,再用这枷锁去毁灭他人?这岂不是用别人的错误,来永恒地折磨自己?画地为牢,作茧自缚,莫过于此。”
“你住口!”李莫愁尖声叫道,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韩非的话,句句如刀,剥开她用以武装自己的狠毒外壳,露出里面那个依旧为情所困、痛苦不堪的灵魂。她一生快意恩仇,以狠辣闻名,何曾有人从这般角度,将她的行为剖析得如此……不堪?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报复,在宣泄,此刻却被点醒,这报复何尝不是一种更深的自残?
“你以为杀戮能让你解脱?”韩非微微摇头,“不,它只会让你在这怨毒的泥沼中越陷越深,永世不得超生。放下屠刀,未必立地成佛,但至少,能让你自己……喘一口气。”
院内一片死寂,只剩下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,以及陆无双(幼女)压抑的抽泣。陆立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,凶名昭着的赤练仙子,竟然被一个陌生青年寥寥数语,说得心神失守,杀意大减?
李莫愁站在原地,脸色变幻不定,时而狰狞,时而迷茫,时而痛苦。韩非的话语在她脑中反复回响,“画地为牢”、“作茧自缚”、“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”……这些词像魔咒一样,冲击着她固守多年的信念。她确实累了,无尽的杀戮带来的并非快意,而是更深的空虚与午夜梦回时的孤寂。
良久,她猛地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了韩非一眼,那目光中有恨意,有惊疑,更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狼狈。她又瞥了一眼强撑着的陆立鼎和那对吓坏的孩子,最终,重重地哼了一声:
“哼!巧言令色!今日便饶你们性命,非是怕了你,而是……脏了我的手!”
说罢,她竟不再纠缠,身形一晃,如一道黄烟般掠出庭院,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那决绝的背影,带着几分仓皇而逃的意味。
直到李莫愁的气息彻底远去,陆立鼎才长长松了口气,浑身脱力般几乎瘫软在地。他强撑着对韩非躬身一礼:“多谢……多谢阁下救命之恩!若非阁下出言相救,我陆家今夜恐怕在劫难逃……”
韩非上前一步,虚扶一下,目光落在陆立鼎肩头的伤口上:“举手之劳,不必挂齿。你的毒伤需尽快处理。”他的语气依旧平静,仿佛刚才直面魔头、言破心魔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然而,陆立鼎心中却已翻起惊涛骇浪。此人是谁?武功深浅未知,但仅凭三言两语便能惊退赤练仙子,其见识与气度,绝非寻常江湖人物!
危机暂解,但韩非知道,李莫愁的心魔并未根除,只是暂时被触动。而他,也由此正式踏入了这个纷繁复杂的武侠世界。接下来,他需要了解更多,而陆家,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起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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