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基大典的余韵尚未散去,承运殿内便已弥漫起一股与庆典截然不同的严肃气氛。龙椅之上,身着青金法理袍的韩非神色沉静,目光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文武百官。这新朝第一次正式大朝会,议题只有一个——颁布《大明律》。
“陛下,”礼部尚书(由一位归附的前元朝翰林担任)出班奏道,“历代开国,皆需定律以安天下。然律法之立,关乎国本,宜博采前朝之长,参酌时宜,徐徐图之,方可垂范后世。臣以为,可先沿用《唐律疏议》或《宋刑统》之框架,增删补益,待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韩非便微微抬手,止住了他的话头。
“徐徐图之?”韩非声音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天下初定,百废待兴,人心思安,亦思法!无明法,何以定分止争?无公理,何以服天下万民?朕意已决,《大明律》需即刻颁布,以为立国之基,行法之准绳!”
他目光转向一旁肃立的彭莹玉与冷谦:“彭爱卿,冷爱卿,将法典呈上。”
彭莹玉与冷谦应声出列,两人身后,四名内侍抬着一只巨大的、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木盘,步履沉稳地走到殿中。当绸缎掀开,露出里面整齐码放、厚厚一叠的线装书册时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!
那并非想象中的一两卷典籍,而是足足有七篇、三十卷、四百六十条!篇目分明:名例律、吏律、户律、礼律、兵律、刑律、工律!其内容之系统、分类之细致、条文之严谨,远超历代任何一部法典!
“此乃朕亲自主持,汇聚博学之士,参酌古今,融汇朕之‘法理’精义,历时数年编撰而成。”韩非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,“其核心,在于八字——‘法理至上,平等公正’!”
他命内侍将法典分发给主要大臣阅览。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翻动书页的沙沙声,以及不时传来的低声惊呼。
“这……‘王子犯法,与庶民同罪’竟真写入总则《名例律》之首?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手指颤抖地指着条文,满脸难以置信。
“看这《户律》!明确保护私有田宅、钱债,禁止强买强卖,连分家析产、婚姻继承都有细致规定!”一位出身商贾的官员看得两眼放光。
“《刑律》更是了得!废除肉刑(局部),量刑依罪行轻重,且有‘上诉’之权!连审讯都用‘证据’说话,严禁刑讯逼供?!”掌管刑狱的官员只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。
但也有人提出了异议。一位御史大夫皱着眉头出列:“陛下!律法固然重要,然‘礼’乃国之纲纪!此律中,《礼律》虽存,却置于《户律》、《兵律》之后,且内容多涉冠婚丧祭之规制,对君臣纲常强调不足,是否……本末倒置?”
又一位武将模样的勋臣也嚷道:“陛下!这《兵律》里,对将领约束也太多了吧?什么‘擅调官兵’、‘克扣军饷’、‘纵兵扰民’条条框框,这还让兄弟们怎么带兵打仗?”
常遇春虽然看不懂太多字,但也竖着耳朵听,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声对庄铮道:“老庄,这律法连咱们当兵的都管?那以后俺是不是不能随便揍……教育不听话的小崽子了?”
庄铮低声道:“陛下自有深意。依律行事,方能长久。”
面对质疑,韩非并未动怒,只是淡然反问:“御史大夫,朕问你,是空洞的‘纲常’能令百姓安居,还是明晰的‘物权’、‘债约’更能定分止争?是苛繁的‘礼仪’能富国强兵,还是高效的《工律》、《户律》更能促进生产?”
他目光转向那位勋臣:“还有你,若将领可随意调兵,与军阀何异?若士卒可肆意扰民,与匪寇何异?如此军队,可能护国安民?可能得百姓拥戴?《兵律》非是束缚,乃是确保军队乃国家之干城,而非个人之爪牙!”
他站起身,走到御阶之前,声音陡然提高,如同洪钟大吕,震彻殿宇:“朕立《大明律》,非为复刻旧制,乃为破旧立新!此律之魂,在于‘法理’!在于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,在于给予弱者对抗强权的武器,在于为天下人划定清晰的行为边界与权利保障!它要管的,不仅仅是黎民百姓,更是尔等公卿将相,乃至——朕自身!”
“法理面前,众生平等!此乃朕对天下人的承诺,亦是大明王朝不容动摇的基石!”
这番话,如同惊雷,炸响在每个人心头!连皇帝自身都要受律法约束?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!
彭莹玉适时出列,高声道:“陛下圣明!《大明律》集古今之大成,开万世之太平,实乃旷古未有之良法!臣恳请陛下即刻颁行天下!”
冷谦也面无表情地附和:“臣附议。律法既成,当严格执行。”
殷天正、宋远桥等重量人物也纷纷表态支持。
那位御史大夫和提出异议的勋臣,在韩非那浩瀚的意志与众多支持声中,呐呐不敢再言。
“既然如此,”韩非袖袍一挥,“传朕旨意!即刻将《大明律》刊印天下,发至各州府县衙,命官吏熟读,并设‘讲法亭’,派专人向百姓宣讲!自明年‘法统’元年元月一日起,全国一体施行!旧有律令,一概废除!”
“陛下圣明!”百官齐声跪拜。
旨意传出,天下震动!当那厚厚的《大明律》条文被张贴在各地的城门、市集,当那些深入浅出的“讲法吏”开始用通俗的语言向贩夫走卒、田间农夫解释他们从未听说过的“权利”与“义务”时,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,席卷了整个大明。
百姓们最初是茫然,然后是惊愕,最后是狂喜!他们发现,这部煌煌法典,竟然真的在保护他们那微末的财产,规范官府的权力,甚至……允许他们去告官?!
“青天大老爷!不,是青天皇帝啊!”无数人对着金陵方向叩首,泪流满面。
当然,也有不适应者。一些地方豪强、习惯了我行我素的军官,对此律嗤之以鼻,阳奉阴违。然而,很快他们就发现,新成立的、直接向皇帝负责的“法司”和冷面无私的监察御史,并非摆设。
就在《大明律》颁布后不久,金陵城内一位立有战功的勋贵子弟,当街纵马踏伤百姓,并口出狂言:“老子跟着陛下打仗的时候,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!区区贱民,踩了就踩了!”
结果,他被闻讯赶来的金陵法司官员当场拿下。其父求情至御前,韩非只回了一句:“功是功,过是过。《大明律》第一条,便是‘平等’。”
最终,那名勋贵子弟被依法判刑,赔偿受害者。此事一出,再无敢轻易试法者。
《大明律》如同一颗投入千年死水的巨石,以其前所未有的严谨与公正,彻底打破了“刑不上大夫”的旧规,开始深刻地重塑这个新生的帝国。法治的根基,就在这纷扰与震撼中,被韩非以无上权威与决心,牢牢奠定。
而韩非,立于承运殿高处,看着这座正在被法理之光逐渐照亮的城市,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。将文字的法律,变为生活的秩序,还有更长的路要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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