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波山归来,青云门上下洋溢着一种奇异的氛围。一方面是因成功阻止魔教图谋夔牛(至少表面如此)的振奋,另一方面则是对大竹峰韩非那惊天动地的“雷霆法剑”以及他与鬼王隔空对峙传言的种种猜测与议论。
大竹峰自然成了焦点中的焦点。
守静堂前,杜必书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串鞭炮,点着后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,引得附近几座山峰的弟子都探头张望。他叉着腰,得意洋洋地对前来“串门”的风回峰弟子吹嘘:“看见没!我八师弟!一出手就把鬼王都吓跑了!你们风回峰行吗?”
那风回峰弟子也是个活宝,不服气道:“有什么了不起!我们曾书书师兄在流波山捡了整整一储物袋的雷纹贝!你们有吗?”
“切!贝壳能跟雷法比吗?”
两人正吵得欢,田不易背着手从堂内踱步出来,看似板着脸,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情:“闹什么闹!都给我安静点!”他瞪了杜必书一眼,“去!把你六师兄他们叫来,今晚加菜!”
“好嘞!”杜必书一溜烟跑了。
厨房里,张小凡正忙得团团转。苏茹特意嘱咐多做几道硬菜,说是要给韩非和小凡接风洗尘。宋大仁在一旁帮忙打下手,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:“小凡,这次你们可给咱们大竹峰长脸了!师父这几天走路都带风!”
张小凡勉强笑了笑,手上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。流波山之行,目睹了太多血腥与混乱,鬼王楼船那令人心悸的威压,还有怀中这根越来越难以控制的烧火棍……都让他心神不宁。更让他不安的是,昨日回山后,他明显感觉到几位首座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,尤其是那位一直不苟言笑的天音寺普泓上人(随天音寺弟子一同返回青云商议要事),目光落在他身上时,仿佛能穿透一切。
晚宴很丰盛,大竹峰众人围坐一堂,连大黄都分到了一根带肉的大骨头,啃得津津有味。田不易破例让弟子们喝了些果酒,气氛热烈。
杜必书端着酒杯凑到韩非面前,大着舌头道:“老八!师兄敬你!以后咱们大竹峰就靠你罩着了!来,干了!”说完自己先一饮而尽,结果呛得连连咳嗽,引得众人哄笑。
曾书书不知何时也溜了过来,手里还拿着半只烤鸡腿,含糊不清地说:“韩师弟,下次再有这种好事……呃,我是说降妖除魔的壮举,一定叫上我!我给你打下手!我的‘万宝囊’里好东西多着呢!”
韩非无奈地应付着热情的师兄们,目光却不时瞥向坐在角落、默默扒饭的张小凡。他能感觉到,张小凡体内的佛道冲突虽然被暂时压制,但噬魂棍的煞气侵蚀却似乎更深了,而且……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感,正笼罩在这个淳朴的少年身上。
宴至半酣,突然守静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名通天峰执事弟子匆匆而入,对着田不易躬身行礼:“田师叔,掌门真人有令,请您即刻带韩非、张小凡两位师弟前往玉清殿,有要事相询。”
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。
田不易眉头一皱:“这么晚了,何事如此紧急?”
执事弟子面露难色,低声道:“弟子不知,但……天音寺的普泓上人、普空上人,焚香谷的上官策长老,以及各脉首座都已到了。”
众人心中一凛。如此阵仗,绝非寻常!
苏茹担忧地看了张小凡一眼,柔声道:“不易,我陪你们一起去。”
田不易沉吟片刻,点了点头,对韩非和张小凡道:“走吧,去看看。”
张小凡脸色有些发白,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。韩非拍了拍他的肩膀,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。
三人随着执事弟子御剑前往通天峰。夜空下,玉清殿灯火通明,如同白昼,映照得殿前广场一片肃杀。
进入大殿,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。道玄真人端坐主位,面色沉静,看不出喜怒。左右两侧,青云门各脉首座——苍松、水月、曾叔常、商正梁、天云道人等悉数在列,皆神色严肃。更引人注目的是,客座之上,天音寺普泓、普空两位神僧闭目捻珠,焚香谷上官策长老则目光如电,在进殿的三人身上扫过,尤其在张小凡身上停留片刻。
大殿中央空着,仿佛是为某人准备的“舞台”。
“掌门师兄,不知深夜召见,所为何事?”田不易上前行礼,声音洪亮,试图打破这令人不安的寂静。
道玄真人缓缓开口,声音在大殿中回荡:“田师弟,韩师侄,张小凡。今日召你们前来,是有一事需当面对质,以澄清真相,维护我正道清誉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张小凡身上:“张小凡,你且上前。”
张小凡浑身一颤,求助般看向田不易和韩非。田不易沉声道:“小凡,掌门问话,如实回答便是。”
张小凡这才挪步上前,垂首站立,手心全是冷汗。
道玄真人继续道:“流波山之行,天音寺的普智师弟(已圆寂)当年一位故交之后,在战场上察觉到你身上,似乎有我天音寺不传之秘《大梵般若》的灵力波动。此事关乎两派功法传承,非同小可。张小凡,你可否解释,你是从何处习得《大梵般若》?”
此言一出,满堂哗然!
《大梵般若》乃天音寺镇派功法,非核心弟子不传!一个青云门大竹峰的弟子,如何能习得?
田不易也是脸色一变,猛地看向张小凡。
张小凡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草庙村那个夜晚,那个浑身浴血的老和尚……那是他承诺要保守的秘密!
见他不答,焚香谷上官策冷哼一声,声如金铁:“张小凡,你手中那根烧火棍,也颇为古怪。流波山上,有人见它曾散发凶煞血气,绝非我正道法器!你一身佛门功法,却又持此邪物,究竟是何来历?莫不是魔教派来的奸细?!”
“奸细”二字,如同重锤砸在张小凡心上,他猛地抬头,眼中充满了惊恐与委屈,嘶声道:“不!我不是!这棍子……这棍子是……”
“是什么?!”苍松道人厉声喝道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,“张小凡,你入门之时便身世不明,修行缓慢却屡有古怪表现!七脉会武决赛,你更是险些被邪煞反噬入魔!如今又被查出偷学别派功法,手持邪物!这一切,你作何解释?!”
连番逼问,如同疾风骤雨,将张小凡彻底打懵了。他本就口拙,此刻更是脑中一片空白,只觉得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刺在他身上,要将他剥皮拆骨。
田不易又惊又怒,他相信自己的弟子绝非奸细,但眼下这情形,张小凡浑身是嘴也说不清!他上前一步,挡在张小凡身前,沉声道:“掌门师兄!诸位!小凡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,心地纯良,绝非奸细!这其中定有误会!”
“误会?”苍松冷笑,“田师弟,知人知面不知心!你大竹峰这几年倒是人才辈出,先有韩非来历不明、功法诡异,现在又出了个身怀佛功、手持邪物的张小凡!田师弟,你这师父当得,可真是‘独具慧眼’啊!”
这话已近乎人身攻击,田不易气得浑身发抖,胖脸涨红:“苍松!你!”
“够了。”道玄真人抬手制止了争执,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韩非,“韩非,你与张小凡同门最久,此次流波山也一直在一起。你可有何话说?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韩非身上。
韩非神色平静,缓步上前,与张小凡并肩而立。他没有直接回答关于《大梵般若》和噬魂棍的问题,而是朗声开口,声音清越,压过了殿中的窃窃私语:
“敢问掌门,诸位师长。评判一人是正是邪,当以何为据?”
道玄真人目光微动:“自然是以其言行、心性、所作所为。”
“正是。”韩非点头,转身看向张小凡,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,“张师弟自入青云以来,可曾残害同门?可曾勾结魔教?可曾做过一件有损青云、有损正道之事?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:“据弟子所知,张师弟勤恳朴实,尊师重道,友爱同门。七脉会武,他凭自身毅力闯入决赛;流波山上,他始终与同门并肩作战,未曾后退半步。至于功法来源与手中法器……”
韩非顿了顿,看向天音寺两位神僧:“普泓上人,普空上人。佛家有云:‘众生皆有佛性’,亦讲‘机缘’。张师弟身怀《大梵般若》,或许确有非常之机缘,未必便是偷学。至于这棍中煞气,弟子曾亲眼所见,张师弟屡次被其反噬所苦,却始终以坚韧心志对抗,从未以此行凶作恶。若真是魔教奸细,又何须忍受此等痛苦?早该以此邪物之力逞凶了。”
他这番话有理有据,既维护了张小凡,又给天音寺留了台阶(“机缘”之说),更点明了噬魂棍对张小凡的伤害而非助力。
普泓上人缓缓睁眼,看向张小凡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与复杂,他低诵一声佛号,并未立刻表态。
上官策却冷哼一声:“巧言令色!功法来历不明,邪物随身,这便是最大嫌疑!按我正道规矩,此等身怀疑点之人,当废去修为,仔细审问,以绝后患!”
“上官长老此言差矣。”韩非迎上上官策锐利的目光,毫无惧色,“正道规矩,亦当以‘证据’与‘情理’为先。仅因功法特殊、法器奇异,便要不分青红皂白废人修为,此乃‘疑罪从有’,与魔教何异?岂不寒了天下向道之心?”
“你!”上官策勃然变色,他身为焚香谷长老,何曾被一个小辈如此顶撞,“韩非!不要以为你有些天赋,便可在此胡言乱语!你与这张小凡关系密切,莫非也想包庇魔教奸细?!”
这话已极为严重。
田不易怒道:“上官策!你休要血口喷人!”
苍松道人阴恻恻地道:“韩非,你屡次为张小凡辩解,又身怀古怪法理之道,莫非……你二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?”
大殿之内,气氛瞬间降至冰点。正道高层的猜忌与逼迫,如同层层罗网,要将张小凡,甚至韩非,一同吞噬。
张小凡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韩非和田不易,看着周围那些或怀疑、或冷漠、或敌视的目光,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,无边的委屈、恐惧、愤怒交织在一起。他猛地握紧了怀中的烧火棍,那棍身瞬间变得滚烫,一股凶戾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!
“我没有……我不是奸细!”他嘶声吼道,双眼隐隐泛起红色。
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急促的呼喊:
“等等!我可以作证!”
一道水绿色的身影,如同冲破阴云的晨曦,踉跄着跌入大殿之中。
碧瑶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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