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在深夜悄然落下。清晨醒来时，窗外已是一片银白。细密的雪粒还在簌簌飘洒，将光秃的枝桠裹上毛茸茸的银边。沈念趴在窗台呵出一团白雾，玻璃上凝结的水珠蜿蜒滑落。
图书馆的暖气开得比平日更足。沈念到的时候，陆沐阳已经坐在老位置，正低头擦拭眼镜片上的水汽。他今天穿了件高领的黑色毛衣，衬得肤色愈发白皙，碎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。
“下雪了！”沈念抖落围巾上的雪花，眼睛亮晶晶地凑近，“待会回去可以打雪仗！”
陆沐阳戴上眼镜，看了眼她冻得通红的鼻尖，眉头微蹙：“先暖一下。”他推过来一个保温杯，杯盖已经拧开，冒着丝丝热气。
是红枣姜茶，甜辣的温度恰到好处。沈念小口喝着，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，舒服得眯起眼睛。她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双灰色的毛线手套，针脚细密，看起来崭新又温暖。
“新买的？”她指了指手套。
陆沐阳动作顿了顿，极轻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耳根泛起淡粉。他低头继续看书，却把 gloves 往她那边推了推。
午后的雪下得更大了。窗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，雪花密集得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教学楼。图书馆里格外安静，只有暖气片的嗡鸣和偶尔翻书的沙沙声。沈念被一道计量题困住，无意识地咬着笔杆，在草稿纸上画满凌乱的公式。
忽然，一只戴着灰色手套的手伸过来，指尖轻轻点在她卡住的步骤上。“这里，”陆沐阳的声音低沉，“方差公式代错了。”
他的手套材质柔软，碰触纸面时几乎无声。沈念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，果然发现了问题。她懊恼地拍拍额头：“啊！我怎么又忘了！”
陆沐阳极轻地叹了口气，摘下一只手套递给她：“戴上，手冷影响思考。”
手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，内里绒面柔软得像云朵。沈念愣愣地接过，指尖在手套里微微蜷缩，心里涌起一阵暖意。他则用没戴手套的那只手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，指节很快冻得泛红。
“另一半你戴吧？”沈念小声说。
“不用。”他头也不抬，笔尖流畅地写下推导过程。
闭馆时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。路灯下，雪花像纷飞的萤火。陆沐阳重新戴好手套，很自然地将沈念的围巾系紧了些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巴。两人都顿了顿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交融。
“走小路。”陆沐阳接过她的书包，“主路滑。”
小道上的雪还没被踩实，踩上去咯吱作响。路灯昏黄，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。沈念故意放慢脚步，踩着路沿石上蓬松的积雪，留下深深的脚印。陆沐阳跟在她身后半步，安静地看着她玩雪的背影。
经过一棵覆雪的松树时，沈念突然蹲下团了个雪球，转身笑着朝他扔去。雪球软绵绵地砸在他深色外套上，散开一片白。陆沐阳愣在原地，雪花落在他睫毛上，像静止的蝶。
“偷袭成功！”沈念得意地笑，眼睛弯成月牙。
他静静地看着她，忽然也蹲下身，慢条斯理地团起一个完美的雪球。沈念尖叫着要跑，却被他长腿一迈拦住去路。他举起雪球，作势要扔，却在看到她闭眼缩脖子的模样时，手腕一转，将雪球轻轻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。
“怕冷就别玩。”他声音里带着极淡的笑意，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粒。
这个动作太过自然，等两人反应过来时，他的手已经停留在她发间。雪花在灯下闪烁，他的指尖隔着绒线手套，温暖地贴着她的鬓角。时间仿佛静止了，只剩下雪花落地的簌簌声和彼此突然加快的心跳。
“陆沐阳。”沈念轻声唤他，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。
“嗯？”他应着，没有收回手。
她鼓起勇气，将没戴手套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。他的手指微微一颤，却没有躲开。隔着毛线，能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。
“明年，”她看着他的眼睛，声音轻得像雪落，“还能一起看雪吗？”
雪花落在他睫毛上，融成细小的水珠。他深深地看着她，眼底映着路灯的暖光和她的身影。许久，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，将她的手轻轻包进掌心。
“每年都看。”他郑重地说，掌心温度透过绒线传来，一路暖到心里。
回宿舍的路突然变得很短。雪还在下，他们的肩头都落满了白，却谁也没有拂去。交握的手藏在衣袖下，像共享着一个温暖的秘密。
走到宿舍楼下，陆沐阳从书包里拿出那双灰色手套，仔细戴在她手上：“明天冷，记得戴。”
手套还带着他的体温，尺寸对她来说有些大，却格外温暖。沈念看着手套，忽然想起什么，从包里掏出一个手工的银杏叶书签，塞进他手心：“给你，秋天做的。”
书签用真正的银杏叶塑封而成，金灿灿的，叶脉清晰可见。陆沐阳握紧书签，指尖在叶片轮廓上轻轻摩挲。
“我上去了。”沈念小声说。
“嗯。”他点头，目光柔软，“雪天路滑，小心。”
她转身跑上台阶，在玻璃门关上前回头。陆沐阳还站在雪地里，仰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。雪花落满他肩头，像披着一身星光。见她回头，他抬起手，轻轻挥了挥。
沈念也用力挥手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。回到温暖的宿舍，她趴在窗边，看着楼下那串渐渐被新雪覆盖的脚印，心里涨满酸涩的甜蜜。
手机震动，收到一条新消息。是陆沐阳发来的照片：窗台上堆着一个小小的雪人，用银杏叶做眼睛，胡萝卜当鼻子，头上歪戴着她刚才给他的书签。配文只有两个字：【像你。】
沈念看着那个丑萌的雪人，笑着把照片保存。窗外，雪还在静静地下，将世界裹成柔软的白色。这个冬天，因为有了那个沉默却温柔的人，连最寒冷的风雪都变得温暖起来。
她知道，有些约定，说出口就是一生。而他们的故事，就像这初雪，刚刚开始，却已洁白永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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