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透,山林里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奶浆。陈砚抱着锈铁剑,踩着露水往破庙后身的山泉走去,脚步轻得像只山猫——这是他照着《淬体诀》首页的“敛息图”练了半个时辰的成果。
老瘸子还在火堆旁打盹,苏清鸢缩在角落里睡得正沉,嘴角还沾着点干粮碎屑。陈砚没惊动他们,只是临走前往火堆里添了块干柴,火星子“噼啪”跳起来,映得神像残脸上的泥污都柔和了些。
山泉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,水流从石缝里渗出来,聚成个半人深的水潭,潭底的鹅卵石看得一清二楚。只是这水凉得邪乎,刚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往骨头缝里钻,陈砚往水里扔了片竹叶,叶子刚沾到水面就打了个颤,像是被冻僵了。
“这点冷都受不了,还修个屁的行。”陈砚咬了咬牙,把粗布衣裳往旁边石头上一扔,抱着锈铁剑就跳进了水潭。
“嘶——”
刺骨的寒意瞬间裹住了全身,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往肉里扎,陈砚的牙齿都开始打颤,浑身的皮肤瞬间绷紧,泛起一层鸡皮疙瘩。他强忍着爬上去的冲动,按照《淬体诀》上的图谱,缓缓摆出第一个姿势——“立桩”。
双脚分开与肩同宽,膝盖微屈,双手环抱于胸前,掌心相对。这姿势看着简单,可在冰水里保持不动,却比扛着十斤柴走十里山路还累。不过片刻,陈砚的胳膊就开始发酸,双腿像灌了铅,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。
“稳住……”他死死盯着水面,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涟漪里晃荡,“爹说过,成大事者,先得熬得住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,怀里的锈铁剑突然又热了起来。这次的暖意比昨晚更明显,顺着胸口往下,像是一条温热的小蛇,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。那些冻得发僵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,经脉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冲开了,发出细微的“嗡嗡”声。
陈砚心里一动,连忙凝神感受。他发现那些从剑身上传来的暖意,竟然在随着他的呼吸流转——吸气时沉入丹田,呼气时散入四肢,每一次循环,都让他的力气增长一分,身体也暖和一分。
“这剑……真的能引动剑气?”陈砚想起老瘸子的话,眼睛亮了起来。
他试着加快呼吸,让那股暖意流转得更快些。随着他的动作,水潭里的水面开始轻轻晃动,那些原本沉在潭底的鹅卵石,竟然微微颤动起来,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。
而他手里的锈铁剑,剑身上的青黑色纹路越来越亮,那些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是活了过来,在剑身上游走,最后汇聚成一个模糊的“剑”字,虽然看不清笔画,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。
“轰!”
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,陈砚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清明,眼前的雾气、竹林、水潭,都变得无比清晰,甚至能看到竹叶上滚动的露珠,听到远处山林里松鼠跑动的声音。
更让他惊喜的是,体内那些堵塞的经脉,像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开了一道口子,天地间的灵气虽然微弱,却开始顺着这道口子往他身体里钻,滋养着他瘦弱的筋骨。
“炼气一层!”陈砚忍不住低呼一声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终于踏入了修行者的门槛,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炼气一层,却比昨天的自己强了十倍不止!
就在这时,竹林外传来脚步声,苏清鸢提着个布包走了进来,看到水里只穿着条短裤的陈砚,顿时羞得满脸通红,转身就想跑。
“苏姑娘!”陈砚连忙喊住她,手忙脚乱地想从水里出来,却忘了自己还在摆着立桩的姿势,脚下一滑,“扑通”一声摔进了水里,溅起一大片水花。
苏清鸢听到动静,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见陈砚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,活像只落汤鸡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陈砚尴尬地抓着锈铁剑挡在胸前,脸颊发烫。
“老前辈让我送些吃的来。”苏清鸢把布包递过来,眼睛瞟向别处,不敢看他,“他说你在淬体,消耗大,让你吃完再练。”
布包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袋腌菜,散发着淡淡的麦香。陈砚这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,连忙从水里爬出来,胡乱擦干身体穿上衣服,接过布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“你这剑……”苏清鸢看着他放在石头上的锈铁剑,好奇地问道,“看着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。”
陈砚咬着馒头点头:“嗯,它好像能帮我修行。”
苏清鸢眼睛一亮:“难道是传说中的灵兵?”她出身的家族虽然不算顶尖修行世家,却也听过不少关于灵兵、法宝的传说,知道有些神兵利器能辅助修行,甚至自带神通。
“不知道。”陈砚摇摇头,“老前辈说这是三百年前开元剑盟的东西。”
“开元剑盟?”苏清鸢惊呼一声,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,“你说的是那个曾经统领天下剑修的开元剑盟?”
见陈砚一脸茫然,苏清鸢解释道:“我爷爷的书房里有本《天下宗门志》,里面记载过开元剑盟的事。据说剑盟最鼎盛的时候,连当今的三大圣地都要给几分面子,只是后来被七大世家联手覆灭了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看着那把锈铁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:“书上说,开元剑盟的弟子,每人都有一把刻着剑痕的佩剑,剑痕越深,剑力越强。只是三百年过去,别说剑盟的剑了,就连当时的记载都快失传了。”
陈砚这才知道,自己手里的剑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,他握紧剑身,感觉那股暖意又开始流动,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。
“对了,苏姑娘,那些人为什么追你?”陈砚想起昨晚的光头汉子,忍不住问道。
提到这事,苏清鸢的脸色暗了下去,眼圈微微发红:“他们是黑风寨的匪寇,我爹是附近青峰城的守将,前几天带兵去剿匪,结果中了埋伏……他们抓不到我爹,就来抓我要挟他……”
她说着,声音哽咽起来:“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,要是被他们抓回去,我爹肯定会被他们害死的。”
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睛,想起了自己失踪的爹,心里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。他把手里的馒头往苏清鸢面前递了递:“别担心,有老前辈在,他们不敢再来了。”
苏清鸢摇了摇头:“黑风寨的寨主据说已经是炼气九层的修为,手下还有好几个炼气八层的头目,老前辈虽然厉害,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破庙里……”
陈砚沉默了。他知道苏清鸢说得对,躲是躲不过去的。黑风寨的人既然能找到这里,就一定会再来,到时候老瘸子未必能护得住他们。
“我要变强。”陈砚突然开口,眼神坚定地看着水潭,“我要快点变强,这样就不用怕那些匪寇了。”
苏清鸢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一动,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:“这个给你。”
木盒打开,里面放着三枚龙眼大小的珠子,通体莹白,散发着淡淡的灵气。
“这是凝气珠,能加快灵气吸收。”苏清鸢说道,“是我爹给我准备的,现在给你用吧,你修行快了,我们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。”
陈砚看着凝气珠,又看了看苏清鸢,她的包裹已经很空了,显然这已是她最后的傍身之物。
“不行,这太贵重了,我不能要。”陈砚把木盒推了回去。
“拿着!”苏清鸢把木盒塞进他手里,语气带着一丝倔强,“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你变强了对我有好处,难道你想让我被那些匪寇抓回去吗?”
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咬了咬牙,握紧了木盒:“好,我收下。等我以后有能力了,一定十倍还你。”
苏清鸢笑了笑,像雨后初晴的阳光:“我等着。”
两人回到破庙时,老瘸子已经醒了,正坐在火堆旁擦拭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。那柴刀看起来比陈砚的铁剑还要破旧,刀身布满缺口,却被老瘸子擦得发亮。
“练得怎么样?”老瘸子头也不抬地问道。
“突破到炼气一层了。”陈砚说道。
老瘸子抬起头,看了他一眼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用了凝气珠?”
陈砚点点头,把苏清鸢送他凝气珠的事说了一遍。
老瘸子听完,没说什么,只是把手里的柴刀扔给陈砚:“拿着,去劈些柴来,要劈得跟手指头一样细。”
陈砚接过柴刀,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,刀身虽然破旧,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气。他知道这是老瘸子在考较他,于是深吸一口气,运转体内刚凝聚的灵力,朝着旁边的枯木劈了下去。
“咔嚓!”
柴刀落下,枯木应声而断,断面平整,竟真的像被精心切割过一样。
老瘸子点点头:“还行,有点力气了。不过这还不够,《淬体诀》讲究‘体剑合一’,你的身体要像剑一样坚韧,你的意志要像剑一样锋利,明天开始,劈柴的时候,用剑痕引导灵力运转。”
陈砚握紧柴刀,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锈铁剑,剑身上的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,仿佛在催促他快点成长。
他知道,真正的修行,才刚刚开始。山泉淬体只是磨砺筋骨,劈柴练的是掌控之力,而那沉睡的剑痕,终将在他手中彻底苏醒。
黑风寨的匪寇也好,未来的风雨也罢,他都会用手中的剑,一步步劈开。
因为从他踏入这方天地的那一刻起,就没打算再回头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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