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清宫的琉璃瓦在残阳下碎裂如星,陈砚踩着断碑站起身,青萍剑的剑脊映出西垂的落日。远处的山隘间,火把已汇成奔腾的河——那是来自青萍镇、青峰城乃至更远州县的百姓,他们举着锄头、铁锤、猎弓,沿着被剑辉照亮的路,向着这座象征压迫的宫观涌来。
“赵玄机的秘档找到了。”林平从三清殿的废墟里拖出个铁箱,箱盖被剑气劈开,露出里面泛黄的卷宗,“三百年前血莲教屠城的指令,是太清宫用密符发出的;玄天宗的玄天鼎,是用剑盟弟子的头骨熔炼的;玉清观的莲台,埋着七十二个婴儿的骸骨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卷宗上的朱印刺痛了每个人的眼——那些盖着“圣地”印记的文书,字里行间都是对天下苍生的轻贱。陈砚接过卷宗,指尖划过“凡非圣地修士,皆为刍狗”的字样,青萍剑突然发出震耳的嗡鸣。
“这不是江湖恩怨。”陈砚将卷宗举过头顶,声音透过剑意传遍四野,“这是他们对天下人的屠戮!三百年前,剑盟弟子用命护着的,不是某个宗门,是这天下的炊烟,是田埂上的孩童,是每个想安稳活着的人!”
山隘间的火把突然停住,数万百姓齐齐望向丹陛上的少年。有个背着药篓的老汉突然摘下斗笠,露出额角的剑疤——那是当年被血莲教追杀时留下的伤痕。他朝着陈砚深深一揖,声音嘶哑却清晰:“俺爹是剑盟的药童,他说等剑主现世,天下就有盼头了。”
“俺爷爷是打铁的,当年给剑盟铸过剑!”
“俺娘说,当年是个剑修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!”
呐喊声此起彼伏,像春潮漫过冻土。那些被尘封的记忆,那些藏在血脉里的感激,此刻都随着青萍剑的剑鸣苏醒。陈砚突然明白,初代盟主留下的“守护”二字,从来不是指守护某个门派,而是守护这万里河山的生机。
“老疤,带人去打开太清宫的粮仓。”陈砚转身吩咐,“账册上记着他们囤积了三年的粮草,分给附近的州县,就说是剑盟还的。”
“林平,把这些卷宗抄录百份,让信鸽传遍天下。”他指着铁箱里的秘档,“让每个城镇、每个村落都知道,他们供奉的‘圣地’,到底是什么货色。”
苏清鸢这时带着亲卫赶到,她的青铜镜上还沾着尘土,却映出了远方的异动:“陈砚,北方的镇北军派来了使者,说愿意派兵驻守太清宫,听你调遣。”
陈砚望向北方的星空。镇北军是镇守边疆的雄师,向来不涉中原纷争,如今主动示好,显然是这场决战的余波,已撼动了天下的格局。
“请使者到偏殿。”陈砚握紧青萍剑,“告诉他们,剑盟不要兵权,只要在边境设三座‘剑亭’——让赶路的旅人有处歇脚,让受欺负的百姓有处说理。”
夜色渐深时,太清宫的废墟上亮起了更多火把。王铁匠带着徒弟们在丹陛上搭建熔炉,正将玄天鼎的残片重新熔炼,打算铸一口能供千人吃饭的巨锅;老琴师坐在断墙上,弹起了新编的曲子,琴声里没有了金戈铁马,只有炊烟袅袅的温柔;那些被俘的圣地弟子,在剑盟成员的监督下清理瓦砾,有个年轻道士一边搬砖一边抹泪——他是被太清宫掳来的孤儿,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被谁所杀。
陈砚站在最高的断楼上,青萍剑插在砖缝里,剑穗缠着片新抽的草叶。他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灯火的村落,望着山道上扛着粮草的百姓,望着那些在废墟上重建秩序的人们,突然想起父亲刻在青石上的“平安”二字。
原来平安从不是等来的,是无数人用锄头、铁锤、剑,一砖一瓦筑起来的。
“剑主,镇北军的使者求见。”林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陈砚转身下楼,使者正站在熔炉边,看着工匠们将刻有“圣地”字样的铜牌扔进火里。那是个穿着铠甲的将军,见陈砚走来,竟单膝跪地:“末将李擎,奉镇北王令,愿以三万铁骑为剑盟后盾,荡平天下邪祟!”
“将军请起。”陈砚扶起他,“剑盟不需要后盾,需要的是天下人都敢为自己撑腰。”他指向正在分发粮草的百姓,“你看,他们已经开始了。”
李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个穿粗布衫的少年,正踮着脚给俘虏的道士递窝头,而那道士红着眼眶,接过窝头时说了声“谢谢”。将军突然明白,这天下的新局,不是靠铁骑踏出来的,是靠人心暖出来的。
“末将明白了。”李擎郑重行礼,“镇北军愿在边境修三百座剑亭,让剑盟的规矩,传到长城以北。”
炉火映着两人的身影,青萍剑的清辉与铠甲的寒芒交织,像极了这天下即将迎来的黎明。
陈砚知道,太清宫的覆灭不是结束。远方的海域还有血莲教的余孽,深山里还藏着不愿臣服的旧势力,那些刻在卷宗上的罪恶,需要一点一点去清算。
但他不再急着挥剑。因为他看到,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属于自己的“剑”——或许是治病的药箱,或许是教书的戒尺,或许是丈量土地的标尺。这些“剑”没有锋芒,却能比青萍剑更坚定地,撑起这天下的脊梁。
夜风吹过太清宫的断墙,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。陈砚握住青萍剑,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仿佛在说:
这天下,终于要像样了。
(本章完)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断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