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潮溃败的烟尘尚未散尽,西荒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。那声音不似任何已知妖物,更像千万冤魂在九幽深处嘶吼,带着能碾压一切的威压,让刚平息的战场瞬间死寂。玄甲军士兵手中的长枪“哐当”落地,七十五圣国的修士们灵力紊乱,连七圣的脸色都凝重如铁——这股气息,远超之前所有妖王的总和。
“陈砚……”
两个字像是从生锈的铁锅里挤出来,裹着粘稠的血腥气,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。陈砚握着青萍剑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,剑身上的金纹剧烈闪烁,仿佛在预警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一股深不见底的妖气正从骨山阵方向翻涌而来,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,皎洁的月光被染成诡异的紫黑色,连风都带着腐肉的腥甜。
“那是……妖帝!”了望塔上的斥候声音劈叉,手指颤抖地指向西方,“它出来了!是妖帝本体!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骨山阵的轮廓在黑雾中扭曲、拔高,最终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。头颅生着螺旋状的弯角,每一根都缠绕着猩红的锁链;身躯覆盖着暗紫色的鳞片,鳞片缝隙里渗出黑色的粘液,滴落在地便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;十根手指如骨刺般突出,指甲泛着幽绿的光,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洞穿金石。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,那不是瞳孔,而是两团燃烧的血色火焰,目光扫过之处,连空气都在扭曲、燃烧。
这就是妖帝,西荒万妖的主宰,传说中活了千年的恐怖存在。
“本帝的子民,不是你能杀的。”妖帝的声音震得大地簌簌发抖,虚影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陈砚身上,那双血色火瞳里,清晰地倒映着战场上的尸骸与血迹,“人族,你踏过的土地,本帝会让它开满尸花;你守护的人,本帝会让他们一个个在痛苦中哀嚎——从老人到孩童,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陈砚上前一步,半帝之力毫无保留地展开,周身金纹如潮水般流转,勉强抵挡住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:“有我在,你动不了他们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,金纹在他脚下蔓延,将玄甲军和圣国修士们护在其中,让他们紊乱的灵力渐渐平复。
“哦?”妖帝的虚影发出低沉的笑,那笑声像是无数骨骼摩擦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黑雾中突然“咕嘟咕嘟”地冒泡,浮现出无数人族的面孔——有白发苍苍的老人,有抱着玩具的孩童,有玄甲军士兵的模样,甚至还有七十五圣国修士的脸。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惊恐或痛苦中,仿佛被封在琥珀里的虫豸。
“看看这些人,”妖帝的声音带着残忍的诱惑,血色火瞳扫过战场,“他们还活着,就在骨山阵的最深处。本帝给你一个选择:自废修为,跪在本帝面前忏悔,本帝可以让他们多活三日。”
阵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喊:“那是我儿子!我的小宝!”朱雀国的一位修士瘫坐在地,手指颤抖地指着黑雾中一个抱着布偶的小男孩,“妖帝!求你放了他!我归顺你!我现在就归顺你!”
“李兄!不可!”旁边的修士死死按住他,“这是妖帝的圈套!”
妖帝的笑声更响了,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:“还有这位,”它的骨刺手指点向另一个面孔——那是星穹联盟长老的妻子,半年前在采集灵草时失踪,“本帝知道你等她等得辛苦,只要陈砚肯低头,本帝就让你们见最后一面。”
星穹联盟长老浑身发抖,握着法器的手青筋暴起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黑雾中的妇人面孔突然扭曲,发出凄厉的惨叫,身影在黑雾中变得透明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
“不要!”长老嘶吼出声,眼角崩裂出血丝,“陈半帝,算我求你……”
“还有那个小姑娘,”妖帝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,手指又指向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,“她是北境雪国的公主吧?听说雪国国王为了找她,已经快疯了。陈砚,你说本帝要是把她的骨头磨成粉,送回雪国,国王会不会当场自尽?”
雪国的修士们“唰”地抽出武器,眼神里既有愤怒又有绝望。
陈砚的拳头攥得死紧,指缝间渗出鲜血,滴落在青萍剑上,被剑身的金纹瞬间吸收。他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——有祈求,有恐惧,有挣扎。玄甲军的士兵们悄悄握紧了长枪,哪怕害怕得发抖,也没人后退一步;七圣交换了眼神,虽未言语,却都往前站了半步,隐隐将陈砚护在中间。
“妖帝,你敢!”赵烈怒喝一声,长枪直指虚影,枪尖的灵光几乎要炸开,“有本事冲我们来,拿无辜者要挟算什么本事!”
“本事?”妖帝嗤笑,血色火瞳里的火焰跳了跳,“能让你们痛苦,能让陈砚这等半帝为难,就是本帝的本事。”它的骨刺手指再次抬起,这一次,目标是黑雾中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——那是玄武国老将军的儿媳,怀里还抱着刚满周岁的孙子。
“住手!”陈砚猛地踏前一步,周身金纹如潮水般涌向黑雾,将那妇人的身影牢牢护住。金纹与黑雾碰撞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黑雾被灼烧得不断退缩。“我答应你,三日之后,我会给你答复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但这三日,不准碰他们一根头发。”
妖帝的虚影停顿了一下,血色火瞳审视着陈砚,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。半晌,它才缓缓道:“好。本帝给你三日。”黑雾中那些扭曲的面孔渐渐稳定下来,不再消散,“但记住,三日之后,要么见不到你跪在骨山阵前,要么,就等着看人族的哀嚎铺满西荒。”
它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哦对了,”语气突然变得轻快,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,“本帝已经在人族的城镇里埋下了‘蚀心蛊’,只要本帝愿意,随时能让成百上千的人七窍流血而死。陈砚,你最好别耍花样。”
话音落,顶天立地的虚影连同那片紫黑色的天空一同缩回骨山阵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但那股血腥的威胁,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,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如铅。
战场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风吹过尸骸的呜咽声。
“陈半帝,您不能答应啊!”朱雀国的修士哭着扑过来,“那妖帝言而无信,您要是自废修为,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!”
“是啊陈半帝!”星穹联盟的长老抹了把脸,眼眶通红,“我妻子……我妻子她已经失踪半年,或许早就……您不能为了一群可能不在人世的人,赔上自己啊!”
玄甲军的士兵们也纷纷开口:
“将军!我们跟妖帝拼了!大不了一死!”
“半帝境怎么了?咱们这么多人,未必打不过它!”
“对!绝不能向妖帝低头!”
七圣也围了过来,狐不归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:“陈砚,你别冲动。妖帝的话不能信,它就是想逼你自毁根基。”
石长老沉声道:“我刚才探查过,黑雾里的那些人影,有真有假,大部分是幻术所化,故意扰乱人心。”
云仙子点头附和:“而且蚀心蛊之事未必是真,就算有,我们也能想办法破解,不必受它要挟。”
陈砚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抬头望着骨山阵的方向,青萍剑上的金纹渐渐平复。他能感觉到,刚才护住那妇人身影的金纹上,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——是真的,至少有一部分人还活着。
“三日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战场,“我需要三天时间。”
“您要做什么?”赵烈追问,语气里满是担忧。
陈砚转过身,目光扫过众人——玄甲军士兵们虽面带惧色,却个个挺直了腰杆;七十五圣国的修士们眼神复杂,但没人提出要离开;七圣站在他身侧,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。他突然笑了笑,那笑容驱散了几分沉重,让紧绷的气氛松动了些许。
“妖帝以为拿人命就能要挟我,”他举起青萍剑,剑尖指向骨山阵,金纹在剑身上流转,熠熠生辉,“它忘了,人族最不怕的,就是有人拿我们在乎的人要挟——因为我们会为了守护他们,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。”
“赵烈,”陈砚看向玄甲军统领,“带三百精兵,封锁骨山阵外围,不许任何妖物进出,也盯紧有没有可疑的人族动向——我怀疑蚀心蛊之事是假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
“是!”赵烈轰然应诺,转身点兵,脚步铿锵有力。
“七圣,”陈砚又看向身边的七位老者,“烦请各位前辈分头探查黑雾中那些人影的真假,尤其是有家属在场的,务必确认清楚。另外,查一下骨山阵的地形,找有没有薄弱点。”
“交给我们。”七圣齐声应道,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。
“其余人,”陈砚的目光扫过玄甲军和圣国修士们,“加固防线,清点伤亡,救治伤员。记住,妖帝越是想让我们乱,我们越要稳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股燃血的力量,“三日之后,不是我们跪下去,而是踏平骨山阵,把我们的人救回来!”
“踏平骨山阵!救回我们的人!”
“踏平骨山阵!”
呐喊声如同惊雷,在西荒的夜空中炸响,驱散了妖帝带来的阴霾。士兵们捡起地上的长枪,修士们重新凝聚灵力,每个人的脸上都燃起了斗志——是啊,他们是人族,是在绝境中总能找到生机的种族,怎能被区区威胁吓倒?
陈砚望着重新振作的众人,握紧了青萍剑。他知道,这三日绝不会轻松,妖帝必然还有后招。但他不怕,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,身后是千千万万愿意并肩作战的同胞,是人族刻在骨子里的韧性。
骨山阵深处,妖帝的虚影看着水镜中陈砚的身影,血色火瞳里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化为更深的残忍:“有点意思,那就让本帝看看,你的韧性能撑到几时。”它挥了挥手,身后的黑暗中走出几个身影,个个气息阴冷,“去,给他们添点堵。”
只听旁人说;
“我的天!妖帝本体也太吓人了!那鳞片看着就有毒!”
“哭了,那个抱着布偶的小男孩真的是李修士的儿子吗?希望是幻术啊!”
“陈半帝太帅了!‘人族最不怕的就是被要挟’这句话直接燃起来了!”
“我就知道陈半帝不会真的屈服!他在想办法!”
“七圣出手了!有他们探查,肯定能分清人影真假!”
“妖帝还派了人?这是要搞偷袭吗?玄甲军一定要守住啊!”
“突然觉得好燃!虽然危险,但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太棒了!”
“三日之约,我赌人族赢!陈半帝冲啊!”
“妖帝越是搞小动作,越说明它怕了!它怕人族团结起来!”
“守护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吧,为了在乎的人,变得无所不能”
夜色渐深,西荒的风依旧寒冷,但战场上空的血腥味中,却多了一丝名为“希望”的暖意。陈砚站在了望塔上,青萍剑横在身前,目光如炬,望向骨山阵的方向。三日倒计时,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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