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观的晨雾还没散透,竹制的篱笆上挂着露珠,风一吹就滚落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阿澈刚把师父留下的旧木剑擦拭干净,放在柏树下的石台上,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——不是赵二郎的粗重脚步,也不是镇上村民的拖沓声响,而是轻得像羽毛落地,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冷意。
他心里猛地一紧,左手腕的封界纹突然烫了起来,比在忆魂池时更甚,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烧。右手虎口的噬魂丝也动了,细细的黑丝贴着皮肤轻轻震颤,像在预警。阿凝从里屋走出来,银铃攥在手里,珠子微微晃动,发出极轻的“叮”声:“是神界的气息,很浓——是苍玄。”
话音刚落,院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一个穿白袍的人走了进来。白袍是用上好的云锦做的,在晨雾里泛着柔和的光,却衬得那人脸色愈发苍白。他手里托着个金色的瓶子,瓶身雕刻着繁复的云纹,瓶口隐隐有金色的光流转——正是阿澈在忆魂池画面里看到的,装着净化力的瓶子。
是苍玄。
他站在院门口,目光扫过阿澈,又掠过阿凝和刚从厨房端着水出来的赵二郎,最后落在柏树下的木剑上,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:“阿澈,没想到你真能从鬼界活着回来。我还以为,忆魂池里的真相会吓得你躲在地窖里不敢出来。”
阿澈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,左手腕的烫意顺着胳膊往上爬,连带着心口都发紧。他想起忆魂池里看到的画面——爹娘被苍玄逼到绝境,灵儿阿姨用封界玉挡净化力时嘴角的血迹,墨渊叔叔抱着襁褓里的自己转身时的背影。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心里,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:“苍玄,你杀了我爹娘,还把净化力漏到人界,污染魂魄制造走尸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干什么?”苍玄往前走了两步,金色瓶子在手里轻轻转动,“当然是替天行道。魔界本就是六界的毒瘤,那些靠吸食阴气为生的‘邪祟’,早就该被净化干净;鬼界的游魂野鬼扰乱人界秩序,也该一并清除。等我把这些‘污秽’都处理掉,六界就只剩神界和人界,到时候我就是六界的主宰——这难道不是好事?”
“好事?”赵二郎“啪”地把搪瓷碗放在石桌上,碗里的水溅出来几滴,“你把王大娘、李屠户变成那样的怪物,差点害了整个清溪镇的人,这叫好事?我看你就是个疯子!”他说着就拔出腰刀,刀身映着晨雾,闪着冷光,“阿澈,你往后退,这混蛋交给我!”
阿凝却伸手拉住了赵二郎的胳膊,银铃上的珠子晃得更急了:“别冲动,他的净化力能直接穿透兵器,你打不过他。”她转头看向阿澈,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凝重,“他身上的净化力比在乱葬岗时浓三倍,应该是从净化池里多取了不少,我们得小心。”
苍玄听到这话,笑得更得意了:“还是鬼界的渡魂使识相。阿凝,你要是识趣,就别插手这事,等我统管六界,还能给你个‘护魂使’的职位,比你现在当个小小的渡魂使强多了。”
“我不需要。”阿凝举起银铃,指尖微微用力,铃铛发出一串急促的声响,“六界的平衡不是靠杀戮维持的,你滥用净化力,迟早会遭到反噬。”她说着,手腕一扬,银铃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,院子里的阴气像是被调动起来,在他们身前形成一道淡黑色的屏障,屏障上隐约有细碎的光点闪烁,像是凝结的鬼火。
苍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,他举起金色瓶子,瓶口对准那道屏障:“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瓶盖“咔嗒”一声弹开,一道金色的净化力射了出来,像条细小的光蛇,直直撞在阴气屏障上。
“滋啦——”两种力量碰撞的瞬间,发出刺耳的声响,屏障上的光点瞬间黯淡了大半,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。阿凝闷哼一声,往后退了一步,手按在胸口,指缝里渗出一点血迹——她本就因为之前在乱葬岗调动阴气耗了不少力气,现在根本扛不住苍玄的净化力。
“阿凝!”阿澈赶紧上前扶住她,右手虎口的噬魂丝突然变长了些,细细的黑丝缠绕在阿凝的手腕上,像是在帮她稳住气息。他抬头看向苍玄,左手腕的封界纹已经红得发亮,像条烧红的细带,“苍玄,有什么事冲我来,别伤害他们!”
“冲你?”苍玄冷笑一声,又射出一道净化力,这次的目标是阿澈,“你爹娘都不是我的对手,你一个半魔半仙的杂种,也配跟我叫板?”
那道金色的光来得极快,阿澈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光热灼得发疼。赵二郎突然扑了过来,把阿澈往旁边一推,自己挡在了前面。净化力结结实实地打在赵二郎的胸口,他“啊”的一声闷哼,像被重锤砸中似的,往后倒在青石板上,溅起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袖口。
“二郎!”阿澈大喊着爬过去,只见赵二郎的胸口出现了一块铜钱大的金色印记,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四周蔓延,淡金色的光透过粗布短褂,映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。赵二郎想伸手抓住阿澈的胳膊,手指却只碰到了他的衣角,就无力地垂了下去,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:“别……别让他……害镇上的人……”
阿凝挣扎着站起来,银铃在手里摇得飞快,“叮铃叮铃”的声响几乎连成一片。院子里的阴气再次聚起,比之前更浓,屏障也厚了些,却还是挡不住苍玄的第三道净化力——光刃切开阴气,擦着阿凝的肩膀过去,在她黑色的衣袍上烧出一道口子,露出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来,渗出血珠。
“阿凝!”阿澈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受伤,心里的愤怒像火一样烧了起来。左手腕的封界纹突然“嗡”的一声,红光从手腕蔓延到小臂,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;右手虎口的噬魂丝也活了过来,黑色的丝绦顺着指尖往外延伸,在空中轻轻摆动,像是在寻找目标。
苍玄看着阿澈的变化,脸上的轻蔑变成了惊讶,随即又染上一丝兴奋:“哦?这就忍不住要爆发了?也好,让我看看,墨渊和灵儿的杂种,到底有多少能耐!”他举起金色瓶子,准备射出第四道净化力——这次的光比之前更粗,金色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院子。
就在净化力即将射出的瞬间,阿澈猛地抬起左手,封界纹的红光突然暴涨,一道半透明的红色光盾挡在他身前。净化力撞在光盾上,发出“轰隆”一声响,光盾剧烈地晃动起来,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,却没被打碎。同时,他的右手猛地挥出,噬魂丝像黑色的鞭子一样抽了出去,缠住了金色的瓶子。
“不可能!”苍玄脸色一变,想把瓶子往回拉,却发现噬魂丝像焊死在瓶子上似的,纹丝不动。更让他惊恐的是,瓶子里的净化力正顺着噬魂丝往阿澈的方向流——黑色的丝绦上泛着淡淡的金光,像是在贪婪地吸收着力量。
阿澈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噬魂丝钻进身体,跟封界纹的红光在胸口交汇。两种力量一冷一热,碰撞在一起时,他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了胸口,疼得弯下腰,嘴里溢出一口血。可他没松手,反而攥得更紧了——他想起爹娘的牺牲,想起赵二郎倒下的样子,想起阿凝肩膀上的伤口,这些画面支撑着他,让他咬牙坚持。
“啊——”阿澈大喊一声,左手的红光和右手的黑光突然缠绕在一起,形成一道黑白相间的光带,从他身上射了出去。光带带着呼啸的风声,擦过苍玄的胳膊,打在院子的篱笆上,篱笆瞬间被烧成了灰烬,连带着旁边的几株青菜也枯萎发黑。
苍玄被光带的余波震得后退了三步,手里的金色瓶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摔成了碎片。净化力从碎片里涌出来,像金色的雾气一样弥漫在院子里,却没等扩散开来,就被阿澈的噬魂丝全部吸了进去——黑色的丝绦变得更亮,在空中舞动着,像是在庆祝。
“不!我的净化力!”苍玄疯了似的扑过来,想抓住阿澈的手腕,却被封界纹的红光弹开。他踉跄着倒在地上,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,又看了看阿澈,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和愤怒,“你怎么会融合神力和魔力?你明明只是个半魔半仙的怪物!”
阿澈慢慢站直身体,胸口的疼痛还在,却感觉有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流动。他走到苍玄面前,左手的封界纹轻轻一碰苍玄的肩膀,一道红光就钻进了他的身体。苍玄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——他体内残留的神力正在被封界纹压制,连一丝都调动不出来。
“我不是怪物。”阿澈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是阿澈,是墨渊和灵儿的儿子,是青云观的道士,是守护人界的破界者。你想伤害我在乎的人,想破坏六界的和平,我就不会让你得逞。”
苍玄还想挣扎,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,只能躺在地上,瞪着阿澈,嘴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像条离水的鱼。
阿凝走过来,靠在门框上,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,脸色还是苍白,却松了口气:“他体内的神力被封界纹封住了,短时间内动不了。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——苍玄在神界有很多亲信,他们肯定能感应到净化力的波动,用不了多久就会来青云观找他。”
阿澈赶紧蹲下来,查看赵二郎的伤势。赵二郎的胸口还在发烫,金色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肋骨的位置,他的呼吸很微弱,嘴唇干裂。阿澈犹豫了一下,伸出右手,让噬魂丝轻轻碰了碰赵二郎的胸口。黑色的丝绦碰到金色印记的瞬间,就像遇到了猎物,迅速缠绕上去,开始吸收残留的净化力。
随着净化力被吸走,赵二郎胸口的金色印记慢慢变淡,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。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,他猛地咳嗽了几声,睁开了眼睛:“阿澈……那混蛋……被打败了?”
“嗯,他跑不了了。”阿澈扶着他坐起来,声音放得很轻,“你感觉怎么样?还疼吗?”
赵二郎摸了摸胸口,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疼倒是不怎么疼了,就是浑身没力气。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厉害,要不是你,我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。”他顿了顿,看了看地上的苍玄,又看了看阿凝,“接下来怎么办?总不能把他一直关在青云观吧?”
阿凝走到苍玄身边,踢了踢他的腿,确认他确实动不了,才开口说:“我们得把他送到魔界。墨风是影纹部的部长,也是阿澈的叔公,他肯定有办法困住苍玄。而且魔界有专门压制神力的噬魂阵,就算神界的人来救,也没那么容易把他带走。”
“去魔界?”赵二郎愣了一下,随即点了点头,“行,我跟你们一起去。我虽然打不过苍玄,但帮你们看住他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阿澈看着赵二郎,又看了看阿凝,心里很暖。他转头看向柏树下的石桌,上面还放着师父的旧木剑,阳光已经穿透晨雾,照在剑身上,泛着淡淡的光。他想起师父走前说的“安稳过一辈子”,现在看来,他是没法安稳了——但他不后悔,因为他有了想守护的人,有了要完成的事。
“好,我们现在就准备。”阿澈站起身,“我去收拾东西,你俩看着苍玄,别让他耍花招。”
他走进里屋,把几件换洗衣物、师父留下的几本道家典籍,还有那块影纹佩都塞进布包里。最后,他拿起桌上的一张师父的画像——是去年师父生日时,他请镇上的画匠画的,画里的师父坐在柏树下,手里拿着木剑,笑得很慈祥。阿澈把画像小心地折好,放进怀里,贴在胸口:“师父,我要去魔界了,等我解决了苍玄,就回来守着青云观,守着您。”
走出里屋时,赵二郎已经找了根粗麻绳,把苍玄的手脚都捆住了,还在他嘴里塞了块布,防止他乱喊。阿凝则在院子里布了个简单的隐气阵,防止苍玄的气息泄露出去,被神界的人提前察觉。
“都准备好了吗?”阿澈把布包背在肩上,拿起柏树下的旧木剑,别在腰里。
“准备好了!”赵二郎拍了拍手里的麻绳,“这绳子是我从镇上的铁匠铺借的,结实得很,他肯定挣不开。”
阿凝点了点头:“隐气阵能维持三个时辰,我们得在三个时辰内离开青云观的范围,不然还是有风险。”
苍玄被赵二郎和阿澈架着,踉踉跄跄地走出院门。阿澈回头看了一眼青云观,晨雾已经散了,阳光照在竹篱笆上,院子里的青菜绿油油的,柏树下的石桌还在,只是少了个人坐在那里磨剑。
他深吸一口气,转过身,跟着阿凝和赵二郎,朝着魔界的方向走去。前路或许还有危险,但他不再害怕——因为他知道,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半魔半仙的破界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