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翔艇的金属起落架碾过械寨外的碎石,发出指甲刮过锈铁似的刺耳声响。
陆子墨的后槽牙咬得发紧,牙龈被崩裂的机甲接驳服溅进嘴里的锈渣咯出细血珠,
那是楚离歌把他推上艇时,崩飞的碎片。
应急载具的引擎还在发烫,这是工坊仅存的逃生艇。
楚离歌顶着锈蚀兽的围攻断后,合金刀劈卷了刃,
最后吼着让他们“回寨撑住”的声音,仿佛还嵌在机舱壁的锈纹里。
陆子墨摸了摸腰侧的玄钢短刃,刃柄裹着的防滑布上,
还沾着对方机甲泄漏的机油。
苏晚晴解开安全带的手在发抖,刚才在工坊被利爪划伤的旧伤崩裂了。
她的手抵着舷窗玻璃,指尖的血珠渗进玻璃的裂纹,晕成一小片暗红,
“看,机关弩。”
陆子墨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。
往日二十四小时转动的青铜弩塔此刻像被抽去筋骨的巨兽,
弩臂歪歪斜斜垂在支架上,箭槽里的淬毒钢针东倒西歪。
风吹过松弛的弩弦,扯出破锣似的颤响,
防御墙下锈铁的腥涩味混着焦糊气扑进鼻腔。
更远处的防御墙下,几个工匠正扶着昏迷的同伴往医疗棚走。
其中一个年轻人半张脸都被灼伤,焦黑的皮肤下渗出淡粉色组织液,
每走一步都发出压抑的痛哼。
医疗棚的呻吟混着风里的锈味飘过来时,陆子墨刚好看见寨中广场的青铜日晷,
本应随日光移动的指针正以诡异频率震颤,刻度盘上的青铜纹路泛着不正常的紫。
和玄风子在工坊的提示、陈茹仕暗棋的病毒颜色一模一样。
“能量反噬。”
陆子墨喉咙里像卡着碎铁,说话都磨得疼。
归元震荡启动时他就料到有代价,
可当亲眼看见自己设计的防御系统变成废铁,
那些在滑翔艇上勉强维持的冷静突然裂开一道缝。
他想起七年前父母被锈蚀之触啃噬时,城寨的防御塔也是这样突然停摆,
齿轮卡在半空中,连悲鸣都发不出来。
“我们透支了太多。”
苏晚晴的声音轻得像炉灰,她望着瘫坐在日晷下的老工匠,
对方的手还保持着调节机关的姿势,
“接下来几天,我们毫无还手之力。”
陆子墨的指甲掐进掌心,刺痛感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,
正要开口说备用能源舱的事,腕间终端突然震动。
72小时倒计时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疼,离最后时间只剩48小时。
他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,突然提高声音,
“清点伤亡!医疗组优先处理能量反噬的工匠,
机械组立刻检查所有机关的核心齿轮。
轻点儿,那些齿轮可能还带着余电。”
护卫队长应声跑开的瞬间,废墟堆里传来闷响,
像有人在掀开压着的瓦砾。
陆子墨脊背瞬间绷直,左手摸向腰侧的玄钢短刃。
苏晚晴比他更快,抄起脚边的青铜手锤挡在他身前,
旧伤的血珠顺着锤柄往下淌。
一块半人高的断墙轰然倒下,露出底下蜷缩的身影。
是血锈者。
陆子墨见过太多这种被锈蚀之触侵蚀的怪物,但这一个不同。
他左手和地面锈铁粘成一团,挪动时带起半尺长的铁屑,
眼球里的灰浊液体顺着脸颊淌,滴在石头上蚀出密密麻麻的小黑坑。
最扎眼的是他胸口嵌着的玄钢碎片,上面刻着十二座铸造台的阴阳铭文。
“敌袭!”
护卫队的哨声刚响一半,血锈者突然抬起头。
他的嘴咧到耳根,露出被锈迹包裹的牙齿,却没扑上来。
陆子墨注意到他的右手死死抠着地面,
指甲早被碎石磨得见骨,像是在和某种力量对抗。
“别过来!”
苏晚晴的手锤在发抖,可当血锈者的目光扫过她时,
那浑浊的灰突然闪过一丝清明。
“她……”
血锈者的喉咙里发出刮金属般的声响,锈渣顺着手臂往下淌,
在地面积成小堆,
“要成为新的……锈蚀之母……”
陆子墨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,触感像握着块烧红的烙铁。
血锈者的手指突然收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,
反复念着“停……她……”。
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开始崩解,先是双腿化作铁锈尘埃,
接着是躯干、手臂,最后是那张还保持着哀求神情的脸。
陆子墨松开手时,掌心里只留下半块带血的玄钢残片,
和一行用锈迹写的小字:
“熔炉的火,烧不尽谎言。”
“玄风子!解析他的神经信号,还有这块残片!”
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,数据流刚跳出几行就突然紊乱,
泛紫的代码像活过来的锈斑疯狂吞噬蓝色纹路。
玄风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干扰,
“警告!
检测到未知病毒入侵,与铸造台暗棋同源,正在强行重构记忆片段70%。”
投影闪了三下,终于稳定下来。
画面里是间密闭的实验室,陈茹仕站在中央,右手紧紧握着半块浑天仪残片,
左手按在一块流转着幽光的玄钢核心上。
她背后的显示屏跳动着陆子墨熟悉的锈蚀频率,
和刚才日晷上的紫纹、残片里的病毒完全吻合。
“锈蚀之触不是清理程序。”
陈茹仕的声音透着病态的兴奋,镜头里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,
“它是古神的实验日志!而我要成为新的载体,重写这段日志。”
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点,玄风子的虚拟眉头拧成一团,
“信号被远程截断,但关键信息已提取。
陈茹仕正融合浑天仪与玄钢核心,试图转化为‘锈蚀之母’,
彻底掌控锈蚀之触,
刚才血锈者的异常,就是她力量扩散的征兆。”
苏晚晴的手锤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
她蹲下身捡起,指腹擦过锤柄上的青铜云纹,那是她父亲教她刻的。
“所以老匠说的‘不敢用自己的命当引信’,陈茹仕真敢?她疯了吗?”
“她没疯。”
陆子墨盯着掌心里的玄钢残片,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铸造台铭文,
“她只是觉得,成为神比活着更重要。”
远处传来工匠的呼喝声。
陆子墨抬头,看见机械组的老张正扶着摇摇欲坠的机关弩,
几个年轻工匠举着火把帮忙照明。
火光映在他们脸上,有人眼底带着惧色,蹲在地上闷头抽烟,
也有人攥着扳手,紧盯着弩塔的齿轮。
“老张,别修了!”
陆子墨扬声喊,
“带所有人去玄炉殿,按原计划,今天必须启动熔炼。”
苏晚晴愣了:“现在?械寨防御还没恢复。”
“正因为没恢复。”
陆子墨扯下染血的外套,露出里面沾着机油的工装,
“工匠们需要看见火,看见金属在熔炉里重新活过来。
他们需要知道,我们不仅会修,还会造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
“我们没多少时间了,陈茹仕不会给我们留到倒计时结束。”
玄炉殿的穹顶在暮色中泛着青黑,二十座小熔炉已经烧得通红。
陆子墨走进去时,刚好听见两个年轻工匠的对话。
“防御塔都废了,熔这些玄钢有什么用?”
“就是,陈茹仕的人一来,我们还是等死。”
老张猛地把扳手往地上一砸,骂道:
“哭个屁!陆头儿当年带着我们修好了坍塌的城墙,现在照样能行!
不想死就把力气用在抡锤上,不是用在嚼舌根上!”
陆子墨没说话,径直走到中央的主熔炉前。
“停。”
他声音不大,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,
“玄钢不是普通铁。它需要的不是蛮力,是老匠说的‘心火’。”
他转头看向苏晚晴,后者立刻递过用青铜叶包着的粉末。
她指尖的旧伤又裂开了,血珠渗进青铜叶的纹路,和粉末混在一起落下。
陆子墨捏起一撮粉末撒进熔炉,淡青色的火焰“轰”地蹿高,映得每个人的眼睛发亮。
“我们不能只靠防守。”
他的声音随着火势升腾,
“老匠用命给我们铺了路,他说别让后人再遭这份罪。
现在我们把玄钢熔成剑,就是不让他的血白流。
这炉子里熔的不是矿石,是我们的命,是青州械寨的命!”
“说得好!”
老张第一个响应,抓起身边的旧扳手扔进熔炉,
“我的老伙计,陪我守了三年械寨,今天也来添把火!”
工匠们的情绪被点燃了。
有人把护目镜摘下来扔进去,有人扯下腰间的青铜工具,
苏晚晴笑着抹了把脸,解下发间那截断发。
发丝末端还沾着点玄炉工坊的青铜锈,当时铁砧上还烧着通红的青铜坯,
老匠用沾着炉灰的手捧着断发笑,皱纹里都渗着暖意,
“丫头的头发沾着铸造时的烟火气,比纯银还养青铜,
发梢沾着‘心火’,能让青铜更坚韧。”
她指尖捻着断发,轻轻放进熔炉,
“老匠,你看,我们没丢你的手艺。”
断发落入炉火的瞬间,淡青色的火焰突然“滋啦”一声,
像被泼了冷水般缩了半尺,随即又疯涨起来,
只是火舌边缘,悄然爬上了一丝极淡的、和日晷纹路一样的紫。
陆子墨的瞳孔猛地一缩,看来陈茹仕的锈蚀病毒,已经钻进了玄炉殿的心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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