棺材铺密室内,油灯如豆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随着火光摇曳,仿佛鬼影幢幢。
萧玄的话让拓跋月陷入了沉默。离开邺城迫在眉睫,但红蝎的疑心已被勾起,全城搜查网正悄然收紧,此刻出城,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“或许……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暂避。”拓跋月忽然抬起头,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,又带着几分不确定。
“何处?”萧玄问。
拓跋月咬了咬下唇,声音压得更低:“我来邺城,并非毫无准备。城中有一处……只有我知道的隐秘联络点,是……是我父皇早年布下的暗桩,或许还未被北齐发现。”
北魏老皇帝布下的暗桩?萧玄目光微凝。这倒是个意外之喜,但风险同样巨大。
“可靠吗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拓跋月眼神黯淡,“自父皇……之后,我已很久未能联系上他们。但……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。”
绝境中的一丝微光,往往最能考验人心。
萧玄沉吟片刻,做出了决定:“地址。我去探路。”
拓跋月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一个地址低声告知。那是在邺城西北角的一片贫民区,鱼龙混杂,确实适合隐藏。
夜更深了。
萧玄再次易容,这次扮作一个夜间出来倒馊水的穷苦老汉,颤巍巍地推着一辆散发着酸臭味的木轮车,融入了漆黑的巷弄。
根据地址,他找到了一处低矮破败的土坯房,院墙半塌,似乎早已废弃。他并未直接靠近,而是远远地绕着圈子观察。
然而,越是观察,他的心越是下沉。
太安静了。
周围的贫民区即便深夜,也该有些鼾声、梦呓、或者野狗的吠叫。但这片区域,静得可怕。空气中,隐约弥漫着一丝极淡的、尚未散尽的血腥味。
他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处断墙,向内望去。
只见那小院之内,一片狼藉!桌椅翻倒,地上隐约可见深褐色的、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!显然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杀!
暗桩点,早已暴露!甚至可能是个陷阱!
萧玄心中一凛,正欲退走。
忽然,他耳朵微动,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压抑的呻吟声,来自院内那间摇摇欲坠的主屋!
还有人活着?
他屏住呼吸,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院落,贴近主屋窗下。
呻吟声更加清晰了,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……一种奇怪的、仿佛用指甲抠挖地面的摩擦声。
萧玄指尖凝力,轻轻拨开窗纸一角,向内望去。
屋内没有点灯,借着微弱的月光,可见地上躺着两三具尸体,死状凄惨。而在角落,一个浑身是血、奄奄一息的中年汉子,正用尽最后力气,用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的一块砖石,似乎想将其撬开!
他的眼神已经涣散,口中不断涌出血沫,却仍执拗地重复着抠挖的动作,仿佛那砖石下藏着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。
是暗桩的幸存者?他在藏什么?还是想毁灭什么?
萧玄不再犹豫,闪身入内。
那汉子听到动静,猛地一惊,挣扎着想摸身边的刀,却已是强弩之末。
“谁……”他嘶哑地问,充满警惕。
“拓跋月公主让我来的。”萧玄低声道,报出了名号。
听到“拓跋月”三个字,那汉子涣散的眼神猛地亮起一瞬,激动起来,咳出更多鲜血:“公……公主……她……她还活着?!好……好……”他猛地抓住萧玄的衣袖,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,指向那块他一直在抠挖的地砖,“……下面……东西……交给……公主……绝……绝不能落于……齐狗之手……”
用尽最后力气说完,他手臂一软,眼神彻底暗淡下去,气绝身亡。
萧玄默然。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其他尸体,确认都已死亡,且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。看来红蝎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,或者说,这个暗桩点早已在监控之中。
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松动的地砖上。
蹲下身,撬开砖石。
下面是一个浅坑,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狭长铁盒。
拿起铁盒,入手沉甸甸的。打开。
里面并非金银珠宝,而是几封密信,一方以明黄色锦缎包裹的沉重印玺,以及一卷绘制在某种兽皮上的古老地图!
萧玄的目光瞬间被那方印玺吸引!
印玺乃玉质,方圆四寸,上纽交五龙,雕工古朴大气,虽沾染血污,却难掩其莹润光泽和磅礴威严!翻过印玺,底部是八个虫鸟篆字——
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!
北魏传国玉玺?!!
纵然以萧玄的心性,此刻也不禁心头巨震!这象征着天命皇权、引得天下英雄竞相追逐的至宝,竟然会出现在北齐边境一个被拔除的暗桩点?!
他迅速拿起那几封密信。信是北魏皇帝写给这位暗桩头目的绝笔手书,字迹仓促而绝望,大致内容是:国将大变,叛徒与北齐勾结,玉玺绝不能落入贼手,命其不惜一切代价护送玉玺与皇妹拓跋月汇合,并凭玉玺与秘图,寻回北魏龙兴之地的“隐秘力量”,以图光复……
而那卷兽皮地图,材质古老,上面用特殊的颜料和符号绘制着蜿蜒的山脉、河流以及一些奇特的标记,中心处有一个醒目的狼头图腾,与拓跋月所赠的狼牙珏上的图腾一模一样!地图边缘还有少量晦涩的鲜卑古文注解。
这就是那份所谓的“玉玺秘图”!
一切豁然开朗!
拓跋月,根本不是普通的公主!她是身负北魏最后复兴希望、携带着传国玉玺和寻找神秘力量地图的关键人物!难怪北齐如此不惜代价地追捕她!
萧玄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,将铁盒重新包裹好,藏于怀中。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死者,对着那名为守护秘密而死的汉子微微颔首,随即身形一闪,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。
返回棺材铺的路上,萧玄的心绪难以平静。
传国玉玺的出现,将整个事件的严重性提升到了另一个层面。这不再仅仅是边境冲突或六镇兵变,而是牵扯到了天下正统之争!一旦消息泄露,整个北境,乃至天下,都将掀起滔天巨浪!
回到密室。
拓跋月立刻迎了上来,紧张地看着他。
萧玄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将那个染血的铁盒放在了桌上。
看到那熟悉的铁盒,拓跋月脸色瞬间惨白如雪,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她颤抖着手,抚摸着铁盒上的血迹,眼中泪水无声滑落。
“刘叔……他们……都……”她哽咽着,说不下去。
萧玄沉默地点了点头。
拓跋月深吸一口气,强忍悲痛,缓缓打开了铁盒。
当看到那方完好无损的玉玺时,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瘫坐在椅子上,失声痛哭起来。那不仅是重振北魏的希望,更是压在她肩上、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责任和牺牲。
哭了许久,她才渐渐止住悲声,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她看向萧玄,擦干眼泪,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一种公主的威严:“你……都知道了?”
萧玄平静地看着她:“现在知道了。北魏清河长公主,拓跋月殿下。”
拓跋月微微一震,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:“哪还有什么殿下……不过是个困在北齐,漂泊流离、朝不保夕的可怜人罢了。”她抚摸着玉玺,目光复杂地看着萧玄,“你现在……打算如何?将这玉玺和秘图,交给南梁?换取荣华富贵?还是……交给北齐,换取平安?”
密室内的空气瞬间紧绷起来。
萧玄看着眼前这个刚刚经历巨大悲痛、却不得不强撑起坚强外壳的长公主,又看了看那方足以引起天下大乱的玉玺。
他忽然笑了笑,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,一丝傲然,却没有贪婪。
“荣华富贵?”他轻轻摇头,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,“我若想要,自会去取,何须借它之物。”
“至于北齐?”他眼中闪过冰冷的寒芒,“我与他们,本就无平安可言。”
他走到桌边,拿起那卷兽皮秘图,仔细看了看,又放回拓跋月面前。
“这是你的责任,你的路。”他淡淡道,“我的目标,是阻止六镇兵变,粉碎北齐阴谋。在此之前,我们可以同行。至于之后……”
他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。
拓跋月怔怔地看着他,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男人。面对传国玉玺这等诱惑,竟能如此平静?他究竟想要什么?
但无论如何,他此刻的选择,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。
“谢谢……”她低声说,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。
“不必谢我。”萧玄转身,望向窗外,“准备一下,我们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。带着这东西,邺城……已成真正的死地。”
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。
红蝎的追杀,北齐的搜捕,如今再加上传国玉玺这颗随时会爆炸的惊雷……
接下来的路,必将步步惊心,血雨腥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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