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地的风,卷着初春的寒意和未化的雪沫,吹过淮州城。然而今日,这风中却裹挟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,直扑城西汉白玉石铺就的萧氏宗族聚居之地。街巷之间,行人早已避退,家家闭户,唯有风中飘扬的隐麟卫黑旗猎猎作响,仿佛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降临。
隐麟都督的开府建衙,并未让萧玄沉浸于权势的甘醴。相反,那御赐的权柄如同最炽烈的火炬,首先照亮了他身后最深沉、最腐朽的阴影------他的母族,萧家。那些曾将他踩在脚下的面孔,那些在暗处操控他命运的手,如今一一浮现在他眼前,冰冷而清晰。
新生的隐麟卫效率惊人,整合三州谍报力量的同时,也将萧家这些年与北齐往来、尤其是与那位长史王文渊勾结的罪证,挖地三尺,查得清清楚楚。账目、密信、甚至经手人的口供,一桩桩,一件件,铁证如山,触目惊!从边关军粮的暗中调拨,到南梁边境布防图的泄露,再到几次边境冲突中萧家暗中向北齐传递消息的行径——无一不在隐麟卫的掌控之中。
昔日那些高高在上、视他如猪狗的族老、嫡系,那些克扣他母子用度、纵容萧荣夺妻逼婚、甚至在他觉醒后依旧阳奉阴违、暗中与北齐传递消息的蠹虫......他们的罪状,如今都整齐地码放在都督府的案头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。墨九曾低声问他是否要留一线血脉,萧玄只是沉默地抚过剑鞘,眼底没有一丝波澜。
是时候,彻底清算了。
这一日,萧家祠堂钟声长鸣,所有族老、主事人皆被召集,进行每年一度的春祭大典。祠堂内香烟缭绕,牌位森森,气氛庄严肃穆。新族长萧远山正带领众人焚香祷告,祈求祖宗保佑家族昌盛。他声音沉稳,神态虔诚,仿佛萧家依旧是那个清清白白、忠君爱国的淮州第一世家。
然而,祷告词尚未念完------
轰!
祠堂那两扇沉重的、象征着家族传承与规矩的朱漆大门,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!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祠堂嗡嗡作响,香炉里的香灰都溅出不少!木屑纷飞中,门外天光倾泻而入,映出一道挺拔如枪的身影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骇然回头!
只见逆光之中,萧玄一身玄色都督官服,腰佩长剑,立于门前。他身后是如狼似虎、披甲执锐的隐麟卫!冰冷的杀气瞬间冲散了祠堂内的香火气,让温度骤降!那一张张年轻而肃杀的面孔,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,无声地宣告着今日的审判。
萧玄!你......你想干什么?!族长萧远山又惊又怒,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,此乃家族祠堂!春祭大典!岂容你带兵擅闯!惊扰祖宗英灵,你该当何罪?!
一众族老也纷纷出声斥责,色厉内荏。有人拍案而起,有人暗中后退,更多人脸色煞白,目光闪烁。
祖宗英灵?萧玄缓步踏入祠堂,靴子踩在光洁的地面上,发出清脆而令人心颤的声响。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道貌岸然的族老,扫过那密密麻麻的牌位,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。
若祖宗有灵,看到你们这些不肖子孙,蝇营狗苟,通敌卖国,将家族基业、甚至家国大义都践踏在脚下时,怕是早就气得从这牌位里跳出来了!
他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如同惊雷炸响!
你......你胡说什么!萧远山脸色剧变,强自镇定,袖中的手却已攥得发白。
胡说?萧玄冷笑一声,猛地一挥手!
身后隐麟卫立刻将一大堆账册、信函、甚至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、面如死灰的萧家管事扔在了地上!卷宗散落,密信翻飞,那几个被俘的管事瘫软如泥,连求饶的力气都已失去。
这些,是与北齐鸮羽营往来输送粮草军械的黑账!经手人画押俱在!
这些,是向王文渊泄露边境布防、南梁军情的密信抄件!
这些人,是负责为北齐传递消息、甚至协助刺杀南梁官员的暗桩!
萧玄每说一句,便拿起一件证据摔在地上!声音一句比一句冷,一句比一句重!砸得所有族老心惊肉跳,面无人色!有人已瘫软在地,有人掩面不敢再看。
需要我一条条、一件件,念给你们听吗?念给这些所谓的祖宗英灵听吗?!萧玄猛地暴喝,声震屋瓦!
祠堂内死寂一片,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。方才的庄严早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被撕开伪装的恐惧和狼狈。香火的气息混入了汗液的酸臭,神圣的祠堂此刻如同刑场。
萧玄!你......你竟敢调查家族!你这是大逆不道!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族老颤巍巍地指着萧玄,试图用辈分压人。
家族?萧玄一步步走向他,目光如刀,当我母子被克扣用度,寒冬腊月衣不蔽体时,家族在哪?
当我被萧荣逼钻胯下、夺妻之辱时,家族在哪?
当我发现你们通敌叛国、屡屡提醒却反遭打压时,家族又在哪?!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积压了两世的愤懑与冰冷杀意:如今,我掌权了,你们倒跟我谈起家族来了?谈规矩?论辈分?!
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!剑光森寒,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庞!
今日,我就用这柄陛下亲赐、先斩后奏的剑,来告诉你们,什么是真正的规矩!什么是真正的家法!
墨九!
属下在!墨九踏步上前,铁甲铿锵。
按律!通敌叛国者,该当何罪?!
罪无可赦,满门抄斩!墨九声音洪亮,杀气腾腾。
念在同姓萧氏,血脉相连,萧玄剑尖指向那些早已吓瘫的族老,首恶必办,胁从......革除宗籍,永世不得归宗!所有涉事家产,全部抄没,充入都督府,以资抗齐!
萧玄!你敢!!萧远山目眦欲裂,嘶声吼道,我是族长!你如此作为,必遭天谴!祖宗不会放过你的!
天谴?祖宗?萧玄嗤笑一声,剑光一闪!
噗嗤!
一颗花白的头颅冲天而起!鲜血溅洒在供奉的牌位和香案之上!萧远山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,无头的尸身重重倒地!
全场骇然失声!所有人都吓傻了!他们没想到萧玄竟然真的敢在祠堂动手!直接斩杀族长!鲜血顺着香案流淌,染红了刻着族规的铜鼎,那一抹猩红刺目惊心。
还有谁,想用祖宗压我?萧玄甩了甩剑上的血珠,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。
无人敢应声!所有人噤若寒蝉,瑟瑟发抖,甚至有人裤裆湿透,骚臭难闻。昔日高高在上的族老,此刻匍匐如犬,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已丧失。
墨九,执行!胆敢反抗者,格杀勿论!
隐麟卫立刻如虎狼般扑上,将那些涉案的族老、管事如同死狗般拖了出去,哭喊求饶声、咒骂声响成一片,很快又归于沉寂。祠堂外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,马蹄声远去,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祠堂内,只剩下萧玄,以及那些侥幸未涉事、但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旁支族人。他们缩在角落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,仿佛生怕引起这位新任都督的注意。
萧玄看着香案上那些被鲜血玷污的牌位,看着这个曾经象征着他所有屈辱和压抑的地方,心中一片冰冷的平静。没有复仇的快意,也没有杀戮的亢奋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。他走到香案前,拿起三炷香,就着长明灯点燃,插入了满是血污的香炉之中。
青烟袅袅升起,混合着血腥味,显得诡异而肃杀。
他缓缓转身,面对着一众惊恐万状的族人,面对着洞开的祠堂大门,面对着门外闻讯赶来、黑压压一片、神色复杂的萧家族人和平民。他们的目光中有恐惧,有震惊,有茫然,也有隐晦的期待。
他举起手中那柄仍在滴血的长剑,声音如同万载寒冰,清晰地传遍整个宗族之地:
自今日起,淮州萧氏,再无蠹虫!
过往罪孽,以此为终!
旧的家规已死!新的规矩,由我萧玄来立!
他目光如炬,仿佛穿透了时空,看向了北方那片烽火连天的土地,看向了那个纠缠了两世的宿敌。
我萧玄在此,于萧氏列祖列宗牌位前立誓------
他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,蕴含着滔天的意志和决心,如同惊雷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:
北齐不灭!
鸮羽不除!
我萧玄------
绝不归宗!!
孤鸾不归四个字,如同最终的决裂与宣告,在血腥的祠堂中久久回荡!
从此,他不再是萧家庶子。
他是隐麟都督萧玄!
他的征途,是家国天下,是荡寇平虏!
他的归宿,不再是这狭隘的宗祠,而是那广阔的血色山河!
言罢,他掷剑于地,发出铿锵之鸣,再无留恋,大步走出祠堂。玄色衣袍在风中翻卷,背影挺拔如松,再未回头。
身后,是死寂的祠堂,是溅血的牌位,是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。
阳光照在他玄色的官服上,反射出冷硬的光芒。远处天际,阴云散开,一缕金辉破空而下,落在他肩头,仿佛为这染血的革新之路,镀上了一层不可逼视的凛然之光。
孤鸾已逝,惊龙出渊。
北境的风云,将因他而彻底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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