持续了几乎一整夜的暴雨，
终于在黎明前夕耗尽了最后的力气，渐渐停歇。
祠堂内，
压抑的哭泣和低语也渐渐被疲惫的鼾声取代。
在祠堂角落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的叶枫，
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天光已微亮，他站起身，
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，走向祠堂门口。
门口处，
薛军和徐超一左一右守卫在那里，身姿依旧挺拔。
听到身后的动静，两人同时微微侧身。
“叶总。”
薛军低声问候，眼神带着探询。
叶枫摆了摆手：“放心，已经没事了。”
越过两位教官，
视线首先落在了坐在门口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的一道身影上——是张伟。
张伟抱着膝盖，佝偻着背，
正望着眼前被泥石流蹂躏过的村庄景象发呆。
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，
只有一种深沉的、几乎与这破败景象融为一体的茫然与忧虑。
这片生养他的土地，
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陌生而惨烈。
叶枫走到他身边，脚步很轻，
他伸出手，拍了拍张伟的肩膀。
张伟身体微微一颤，
仿佛从深沉的梦魇中被惊醒，转过头，看到是叶枫，
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，
有感激，更有无尽的担忧。
“别担心，”
叶枫的声音传入张伟耳中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，
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张伟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
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，眼圈有些发红。
在张伟旁边，赵大力靠着一堆杂物，脑袋歪在一边，
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痕迹，发出不大但持续的鼾声。
然而，
当叶枫走近，身影遮挡住部分光线时，
睡梦中的大力似乎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，
鼾声戛然而止，猛地一个激灵，惊醒过来。
“谁？！……呃，枫哥？”
大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看清是叶枫后，
瞬间松了口气，残留的睡意也跑了大半，
他揉了揉眼睛，嘟囔着，
“吓我一跳……咋样了枫哥？没事了吧？”
叶枫看着他这副样子，没说什么，
只是在他旁边的空位也坐了下来，
目光重新投向远方。
张伟、赵大力，连同刚刚走过来的薛军和徐超，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此刻，
天色又亮了几分，视野更加清晰。
村尾方向的惨状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眼前——
被泥石流吞噬的房屋、裸露的山坡、堵塞的道路、混杂着断木和碎石的泥浆……
如同一幅巨大而残酷的画卷。
“我的老天爷……”
赵大力倒吸一口凉气，他张大了嘴巴，
“这……这也太狠了吧！这……这简直像被一群巨型穿山甲给拱了一遍啊！”
他那朴素的、带着点超市小老板见识的比喻，
虽然粗俗，却异常形象地道出了眼前的惨烈。
也正是他这不算小声的惊叹，
仿佛一个信号，惊动了祠堂内其他浅眠或早已醒来的村民。
一个，两个……村民们陆陆续续，
搀扶着，步履蹒跚地走出祠堂。
当他们看清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家园时，
短暂的寂静后，是压抑不住的抽泣声、哽咽声。
“没了……全没了……”
“这往后可咋活啊……”
“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啊……”
老村长德顺在几个儿子的搀扶下，
最后一个颤巍巍地走出来。
看到眼前的景象，老人的身体晃了晃，脸色瞬间灰败，
但他死死咬着牙，没有像其他村民那样哭泣。
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，
最终，
一种属于村长的责任感和韧性压倒了悲痛。
“都别愣着了！”
老村长深吸一口气，
用他那略带沙哑却努力拔高的声音喊道，
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绝望，
“哭有什么用！哭能把房子哭回来吗？能把路哭通吗？”
他挥舞着干瘦的手臂，
指向那条被泥石堵塞的道路：
“还能动的，都跟我来！先把路清出来！不然我们连出都出不去！快！拿上锄头，铲子！有力气的都上！”
在老村长声嘶力竭的呼喊和组织下，
一部分青壮年村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，
从绝望中挣扎出来，
默默地回到自家残破的院子里，寻找还能使用的工具。
很快，
零星的清理工作开始了，锄头、铁锹与泥石碰撞的声音，
打破了清晨的死寂，
虽然缓慢，却代表着一种不屈的开始。
叶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，
看着老村长佝偻却坚定的背影，
看着村民们开始用最原始的工具对抗灾难。
他转过头，对身旁的薛军低声道：
“薛教官，麻烦你能联系当地相关部门，说明这里的情况，重点是，”
“请求紧急调拨一批生活物资，尤其是食物、饮用水和必要的药品，必须保证村民们短期内能有东西吃，有干净水喝。”
他的考虑非常实际，
重建是长远的事，
但活下去是眼前最紧迫的需求。
“明白，叶总！我马上去办！”
薛军立刻领命，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地方，开始动用他的渠道紧急联络。
叶枫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废墟，眼神深邃。
与其都这样了，
不如就一步到位吧。
他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地方，
直接拿出了手机，拨通了王丝聪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几声便接通。
“喂？枫哥！啥事？”
王丝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不久的慵懒。
叶枫没有寒暄，
言简意赅地将张家谷村遭遇特大山洪泥石流，
整个村庄几乎被摧毁的情况说了一遍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
显然王丝聪也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。
随即，他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认真起来：
“我靠！这么严重？人没事吧？张伟家里……”
“人没事，都撤到安全地方了。”叶枫打断他，
“现在的问题是重建，村里一共不到四十户，一百来口人，我的想法是，既然要建，就一步到位。”
他顿了顿，
说出了自己那个在旁人听来有些惊人的构想：
“这边山地多，适合建设的地不多，后面我还想盖学校和药材的预处理厂房，”
“不如直接盖一栋楼，一梯四户，十层，足够把全村人都安置进去。”
楼房地基深，
往后的抗灾能力也比平房要强很多。
电话那头的王丝聪听完，
几乎没有丝毫犹豫，
更没有询问预算这种“俗气”的问题，
声音里反而带上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：
“牛逼啊枫哥！这想法太到位了！集中管理，现代化社区，直接让张家谷村鸟枪换炮啊！”
“没问题！包在我身上！施工队是吧？我马上安排！我们万大集团别的不说，就是盖楼快！”
“嗯，尽快，这边情况你也知道，拖不起。”
叶枫补充了一句。
“明白！您就瞧好吧！”
王丝聪拍着胸脯保证，随即挂了电话。
叶枫收起手机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
他走回清理现场，弯腰开始帮忙清理工作。
对于王丝聪能否办成，他似乎没有丝毫怀疑。
开玩笑...
别看王丝聪跟叶枫几人整天没个正行嘻嘻哈哈的，
人家可是正儿八经万大集团太子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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