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车驶上国道,周围的景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田野、冒着炊烟的村庄、蜿蜒的小河,越来越陌生。
谢清瑶坐直身体,把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,手指隔着布能摸到军装残片的粗糙质感,心里踏实了点。
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污浊,前排有个男人脱了鞋,一股酸臭味飘过来,呛得她忍不住皱了皱眉;
斜后方有个女人在嗑瓜子,瓜子皮吐了一地,还跟旁边的人大声聊天,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;
还有个小孩哭个不停,妈妈哄了半天也没用,司机时不时按两下喇叭,烦躁地喊“别吵了!再吵就把你扔下去!”。
可谢清瑶什么都没在意,她靠在椅背上,目光落在窗外,却没聚焦——
悲伤像一层厚厚的雾,一直罩着她,可雾下面,有股坚定在慢慢聚起来。
未来的路就算再黑,她也得走,这是她对乔震的承诺,也是对自己的交代。
中途停车休息的时候,她跟着人群下了车,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个馒头。
馒头硬邦邦的,咬一口能硌着牙,她就着自己带的白开水,一口一口慢慢咽,尝不出任何味道,只是为了填饱肚子——
她得活着,活着才有机会,哪怕她也不知道,机会在哪里。
重新上车后,天慢慢暗了下来,窗外的景色变成了一片片黑色的影子,偶尔能看到远处城镇的灯火,一闪一闪的,像星星,却透着遥远的冷。
谢清瑶累了,身体累,心里更累,她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,闭上眼睛,很快就睡着了。
梦里,她看到了乔震,乔震穿着笔挺的军装,笑着朝她走过来,还伸手想牵她的手,喊她“清瑶”;
她还看到了孩子,小小的一团,躺在她怀里,眼睛乌溜溜的,跟乔震一模一样。
可没一会儿,画面就散了,只剩下一片黑,她听到乔震在喊“活下去”,听到孩子在喊“妈妈”,声音越来越远,她想追,却怎么也跑不动。
她皱着眉头,眼角滑下一滴泪,落在冰冷的车窗上,很快就干了,没留下一点痕迹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汽车突然“吱呀”一声急刹车,车身猛地一抖,谢清瑶一下子醒了,怀里的包裹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东海西站到了,下车的赶紧拿行李,别磨蹭,耽误了下一班车谁负责!”
司机的大嗓门在车厢里响起来,震得人耳朵疼。
谢清瑶猛地坐直,心脏“砰砰”跳得厉害——
她真的到东海市了?
她茫然地看向窗外,天刚蒙蒙亮,灰白色的光把停车场照得有些冷清,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惊呆了。
巨大的停车场里停满了长途汽车,喇叭声、引擎声、人的喊声混在一起,震耳欲聋。
到处都是人,拖着行李箱的、背着大包的、扛着编织袋的,行色匆匆地往出口走,像一群奔流的河水,停不下来。
远处,几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刺破了晨光,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又冷又陌生,比东林镇最高的水塔还要高十几倍。
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把她裹住,她站在人群里,像颗不起眼的沙子,渺小得可怜。
她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,指节都泛白了,手心全是汗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——
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,这么多的人,这么高的楼。
深吸了一口混着尾气和灰尘的冷空气,她跟着人群下了车,站在出站广场上,彻底懵了——
东南西北都分不清,指示牌上的字她认识,可连在一起的地名和公交线路,她一个都看不懂。
有人过来问她“要不要打车”,她赶紧摇摇头往后退,攥着包带的手更紧了。
去哪里?
接下来该怎么办?
她不知道。
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绞痛,像有只手在里面拧,谢清瑶下意识地按住肚子,脸色又白了几分。
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几张零钱,卷边的纸币加起来不到五十块——
必须赶紧找地方住,还得找份活干,不然再过两天,她就得睡大街了。
她咬咬牙,鼓起勇气朝着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走过去,那人胸前别着“工作人员”的牌子,正不耐烦地对着一个旅客嚷嚷。
谢清瑶声音沙哑,还带着点怯生生的颤音:
“同志,请问…附近有没有便宜点的住处啊?”
工作人员头都没抬,手往广场外一指,语气冲得很:
“那边棚户区,全是小旅馆,自己找去,别在这儿挡道!”
棚户区?
谢清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只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子,屋顶歪歪扭扭的,有的还盖着塑料布,跟远处那些亮着玻璃幕墙的高楼比起来,简直像两个世界,刺眼得很。
她攥紧背包带子,心里清楚——
没有退路了。拖着灌了铅的腿,背着瘪瘪的行囊,一步一步朝着那片低矮的区域走。
越往里走,环境越差,狭窄的巷子只够一个人过,脚下全是污水,踩上去“啪嗒”响,路边堆着发霉的垃圾,苍蝇嗡嗡地绕着飞,空气里飘着一股劣质煤球和烂菜叶子混合的怪味,呛得她直咳嗽。
两旁的房子都是用砖头、木板搭起来的简易棚屋,窗户上伸出密密麻麻的晾衣竿,挂满了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风一吹,像招魂幡似的晃。
她一走进来,就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——
几个蹲在门口刷牙的男人,嘴里叼着牙刷,眼神赤裸裸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,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,看得她心里发毛,赶紧低下头,加快了脚步。
走了快半个钟头,终于在最里面的一条黑巷子里,看到一家挂着“招待所”牌子的小店。
牌子油乎乎的,上面的字都模糊了,门口还堆着几个空啤酒瓶。
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,耷拉着眼皮,嘴里叼着根烟,看到她过来,上下扫了一眼,懒洋洋地问:
“住店?”
“嗯…要最便宜的…”
谢清瑶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。
“通铺,十五一晚,跟四五个人挤一块儿。单间,三十,就一张床一个桌子。”
老头吐了个烟圈,语气没什么起伏。
三十块?
谢清瑶摸了摸口袋里的钱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——
这钱是乔震唯一的遗产,她有点不舍得花,一晚上就要花掉这么多。
可通铺…她一想到要跟几个陌生男人挤在一个屋里,就浑身发怵。
“那…要单间吧。”
她咬着牙说。
老头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,扔在柜台上,“三楼最里头那间,先交三天押金,九十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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