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博士猛地一激灵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坐直身体，试图用平静的面具，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，但他苍白的脸色，和额头的冷汗却出卖了他。
“陈博？您......没事吧？脸色怎么这么差？”
小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，关切地问了一句。
“没......没事！”
陈博士的声音有些发飘，他强行清了清嗓子，试图让它听起来正常一点，
“可能......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。
方案......方案还在最终复核，数据量有点大。
你......你先回复那边，就说......就说最晚今天下班前，我一定把报告亲自送过去！”
他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特别是在说“亲自送过去”这几个字时。
小李虽然觉得主任今天有点奇怪，但也没多想，只是点点头：
“好的，陈博。那您多注意休息。”说完便轻轻带上了门。
门一关上，陈博士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，再次瘫软下去。
“亲自送过去......亲自送过去......”
他绝望地重复着这句话，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，那个该死的“99.999%”。
现在，他连最后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了。
下班前，他必须做出决定，是带着这颗不知道会不会爆炸的炸弹，去面对谢清瑶；
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，试图隐瞒这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真相？
实验室里死寂无声，只有仪器仍在不知疲倦地低沉嗡鸣，仿佛在为一个即将到来的、石破天惊的秘密，奏响无声的序曲。
而陈博士，则感觉自己，正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，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而此时东林镇的杨家。
屋子里那空气，沉得跟泡了水的烂棉絮似的，堵得人心口发慌，吸进去的每一口，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霉味和绝望劲儿。
郑淑芬缩在沙发那个犄角旮旯里，整个人蜷得跟只虾米一样，眼神空洞洞的，活像是魂儿早被抽干了，就剩下一副还能喘气的空壳子。
只有那双熬得通红、布满血丝的眼珠子，偶尔还神经质地轱辘转一下，泄露出里头早就翻江倒海的害怕。
突然——
嗡嗡！
茶几上那个屏幕，都划花了的旧手机猛地一震，屏幕倏地亮起，惨白的光打在郑淑芬惨白的脸上。
一条短信，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。
“淑芬姐，最近有人来医院查林倩的事，问得很细。小心点。”
就这一行字！
“嗡”的一声！
郑淑芬只觉得天灵盖，像是被烧红的铁锤狠狠抡了一下！
眼前猛地一黑，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倒流的轰鸣声！
她手抖得跟得了鸡爪疯一样，一把抓起手机，指甲掐得屏幕嘎吱响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血来，死死盯着那每一个字！
“林倩......林倩！”
她嗓子眼儿里，挤出半声嘶哑尖利的怪叫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，
“查林倩了，他们真的去查林倩了，完了，完了完了！”
她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烙铁，猛地一把将手机甩飞出去！
手机砸在墙上，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她整个人筛糠似的抖起来，冷汗唰地一下冒出来，冰凉地贴在后背心，单薄的衣衫瞬间就透了。
“谁？谁发的？谁？”
她神经质地低吼，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，连滚带爬地扑到窗户边，手指哆嗦着撩开窗帘一条缝，惊恐万状地朝外死命张望！
巷子口空荡荡的，鬼影子都没一个，只有冷风卷着几片破叶子在地上打转儿。
可她就是觉得，那黑黢黢的墙角后面，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影子底下，甚至是对面楼，那些黑着灯的窗户后面，藏满了无数双眼睛！
冷冰冰的，带着钩子似的，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！
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正从四面八方向她罩过来，越收越紧，勒得她喉咙发紧，喘不上气！
“完了......全完了......”
她腿一软，出溜一下瘫坐在地板上，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，指甲抠进头皮里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，可这点疼，跟她心里那灭顶的恐惧比起来，屁都不算！
“林倩......林倩她就是那个最大的窟窿，最大的雷，她知道，她什么都知道，她要是张嘴说了，我就死定了，死定了，枪毙十回都够了！”
她脑子里嗡嗡的，全是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晚上。
王丽那张年轻、带着点惊恐却又有点清澈的脸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。
“淑芬姐，我们......我们真要这么做吗？我有点怕......”
王丽那时候怯生生地说。
“怕什么，没出息的东西，想想事成之后的好处，够你潇洒半辈子了！”
她记得自己当时，是怎么恶狠狠地低吼回去的。
然后呢？
然后就是那双眼睛，瞪得大大的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，死死盯着她。
她记得自己冰凉的手指，是怎么死死掐住那细嫩的脖子的，记得那喉咙里发出的、像是被掐断了气的小猫一样的“嗬嗬”声......
再后来，就是那河水的冰冷腥气，王丽在水里徒劳地扑腾挣扎，水花四溅。
第二天，那被打捞上来的、泡得肿胀发白、完全走了形的尸体，还有那脖子上，即使用粉盖了又盖，也隐约能看到的青紫色的掐痕。
“啊——！”
郑淑芬发出一声，压抑不住的短促尖叫，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，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可怕的画面，从脑子里赶出去！
二十多年了！
整整二十多年了！
她以为这事儿早就烂透了，埋严实了！
当初知道这事儿的，就她、王丽，还有那个林倩！
王丽那个管不住嘴的贱货，早就被她们“意外”处理掉了，沉在了河底。
只剩下这个林倩！
这个贪得无厌、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！
“五天前，就五天前，我才刚给了她五十万，崭新的票子！她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？啊！”
郑淑芬像是疯了一样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嘶吼，仿佛林倩就站在她面前，
“她拍着胸脯跟我说，‘淑芬姐你放心，拿钱消灾，我这嘴上了锁，烂肚子里带进棺材，绝对一个字都不往外吐！’”
“放她娘的狗臭屁！”
她猛地捶了一下地板，眼睛赤红，
“骗鬼呢，这世上哪有能守住的秘密，哪有填得饱的饿狼，这次是五十万，下次呢？
下次她就要一百万，五百万，一千万，我给不起的时候怎么办？
她转头就能把我卖了，拿着我的钱去换她的宽大处理，这个贱人，毒妇！”
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成了滔天的恨意和杀机！
她不能坐以待毙！
绝对不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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