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梧刚推开琴房门,就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,节奏清越,像是有人在用石子轻敲石桌。她走到窗边一看,顾长安正站在月下,手里捏着三枚黑白棋子,见她探出头便扬了扬眉:“刚才那局棋,我想了个新解法。”
夜风带着桂花香飘进窗,青梧取了件外衫披上,推门而出:“三更半夜的,顾公子不用歇息?”
“解不出棋局,睡不着。”顾长安已在石桌上重新摆开棋局,黑白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“你看这里,若白棋先弃掉右上角三子,转而抢占天元,局势会如何?”
青梧俯身细看,指尖点在天元位置:“弃子虽险,但能盘活中腹,倒是比死守右上角更有余地。”她拿起一枚白子落下,“就像行军,有时候退一步,反能包抄。”
“正是这个理。”顾长安执黑子应下,“你上次说《广陵散》差了点东西,现在有眉目了吗?”
提到琴音,青梧指尖微动:“有了些想法,只是还没练熟。”她转身回房取来琴,置于石桌旁的矮榻上,“顾公子不介意当回听众吧?”
“求之不得。”
月光倾泻在琴弦上,泛着冷冽的光。青梧抬手拨弦,初时音调沉缓,似大军压境前的静谧,随后渐转急促,杀伐之气隐现,却在最激昂处骤然收势,转而流露出一丝孤绝——正是顾长安说的“破”,而非一味死战。
“这次不一样了。”顾长安望着她专注的侧脸,月光勾勒出她紧抿的唇角,“有了‘舍’的气度。”
青梧收指,琴弦余振未歇:“还是缺了点什么,不够‘绝’。”
“因为你心里有牵挂。”顾长安轻笑,“嵇康临刑前弹《广陵散》,是了无牵挂的决绝,你却不一样,你想守护的东西太多。”
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青梧心湖,她抬眼望他:“有牵挂,就弹不出真意吗?”
“未必。”顾长安拿起一枚黑子,在棋盘上摆出个奇特的阵型,“你看这阵,看似散乱,实则每颗子都护着核心,这也是一种‘绝’——为了守护,不惜一切的决绝。”
青梧望着那阵型,忽然明白过来。她重调琴弦,再次弹奏,这次琴音里少了孤绝,多了韧劲,激昂处似有千军万马,却始终绕着某个核心旋转,那是守护的轨迹。
“就是这个!”顾长安眼中发亮,“有牵挂,反而更懂‘绝’的分量。”
琴声渐歇,远处传来打更人敲过三更的梆子声。青梧收起琴,笑道:“谢顾公子点醒,这《广陵散》总算有了魂。”
“该谢你才是,”顾长安收拾着棋子,“看你弹琴,倒让我想通了父亲留下的一个阵法图。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,“这是我临摹的‘八阵图’残卷,你懂兵法,或许能看出些门道。”
青梧接过图纸,借着月光细看,指尖在图上轻点:“这阵眼位置不对,若移到此处……”
两人凑在一处,借着月光推演阵法,时而争执,时而颔首,石桌上的棋子被挪来挪去,映着两人专注的身影,倒比白日里在书院更显融洽。
天快亮时,顾长安才收起图纸:“耽误你休息了,改日再向你请教。”
青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残卷,又摸了摸琴弦,唇角不自觉扬起——这一世的日子,似乎比前世多了些意料之外的滋味,像这月光下的棋与琴,清冷,却也温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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