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不是应该如他所预料的那样，现在已经察觉到了五脏的粉碎，只能痛苦至极地瘫在床上，半点也动弹不了吗？
宁浮一似没察觉这探究的目光一样，缓步至一侧角落。
那允许旁观的原则早已废除，这里当然不会有什么供旁观者舒服坐下的座位，他也如同其他人一样，只能静静站着。
刚才在外面通道时，他便已经听到了肯尼斯对易川罪状的陈述。
目光再一次落至大厅中央那个单薄的身影处，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。
既然易川什么都不愿意与他说，他倒要看看，易川到底如何自己解决这件事。
“易川，我刚才所说，你可承认？”肯尼斯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一沉，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，周身气压瞬间凝滞。
那股沉淀了半生权柄与威严的气场铺天盖地，以往任何受审者，在抬眼瞥见这仿佛能将一切事物悉数洞察的眼神时，所有谎言都会被死死扼在喉咙里，只剩下战栗的顺从。
他所言，自是指祝钧控诉易川杀害耿芦一事。
大厅忽地一静，针落可闻。
二静，针落可闻。
三静……
易川被肯尼斯那股毫无保留的气场影响，嘴唇无法控制地被迫张开，下一秒就要将真相全吐露出来。
可声音到了喉间却怎么也无法顺畅发出，迷蒙中易川没有错过这一丝反常，被惑住的心智骤然清醒。
意识到刚才自己打算做的事情，他不禁感到一丝后怕，若他是个正常人，恐怕已经事无巨细地把所有事情全给交代了。
还好还好，自己根本不会说话！
像是无法承受这股强劲威压，易川肩头微不可察地一垮，仓促垂下的头颅藏住眼底翻涌的忌惮。
他之前虽然早有预案，清楚若是事情按照他的计划发展，自己定然有直面强者问询的一刻，却未料到强者的威压竟会让人根本没有说谎话的机会。
这并非他的疏忽，此前他也只在原文中看见过“威压”二字，可文字再怎么描述恐怖，他也没有办法实际感受，这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东西，他如何能够预判后果？
况且，依照两侧的监察者对上头这人的恭敬程度来看，此人实力怕是已经达到了S级。
即便自己也曾扮演过S级，可那终究只是徒有其表，这般深入骨髓的强者气场，绝不是伪装所能企及。
虽然身边就有一个至强者，可宁浮一从未在他身上释放过任何一丝威压。
易川根本不知，他勉强承受的威压，不过是肯尼斯漏出的一丝余威。这位最高审判早已将自身力量收束到极致，若真毫无保留地释放，那股压倒性的气势会在接触的瞬间将他这个普通人碾成血雾，一点骨渣都不剩。
中央受审之人低着头一言不发，肯尼斯的耐心被一点点消耗，微眯起眼，就见那人颤颤巍巍地抬头，用手指了下自己的嘴，后又举起双手摆了摆。
锐利的眼盯住那被吓得不轻的人，“你不会说话？”
易川迟滞地点头，嘴唇抿紧。
肯尼斯沉默了两秒，目光在下首左侧监察者身上轻点，那人会意，立即寻了张小桌来，上置纸笔。
旁边的祝钧几次三番想要制止给这废物纸笔，证据确凿，给了他纸笔不过是让他有了狡辩的机会罢了。
但对刚才逾矩之事心有余悸，他只好强忍住心中的怒气。
易川抬笔直下，一点犹豫也无，一气呵成写下一句话：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，我不认。」
写罢，抬眼看向肯尼斯，眼底澄澈如洗，透出一股坦荡的执拗，那眼神纯粹而坚定，竟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信服。
在场皆是等级不低的异能者，身体各项数值早已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，即便不靠近，也能将这纸上所写看得清楚。
斜后侧角落处的宁浮一敛起目光，突然朝前走了几步，视线落至易川纸上所写。
祝钧看到那句话，差点将牙龈咬碎，谎话连篇！
肯尼斯显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采信易川，冷声道：“祝钧，你来说说吧，情况究竟如何。”
终于等到发言契机，祝钧身侧的手悄然攥握成拳，刚要开口，却见易川抢先一步将那张纸翻了过来。
纸的背面，一行字迹潦草不失笔锋：「你有什么理由诬陷我？」
“你”虽未指名道姓，易川的目光却已精准落向祝钧，那眼神带着无声的逼视，任谁都能明白这句质问是对谁而发。
这番话与肯尼斯的闻讯看似含义并无区别，实则天差地别，一者中立客观、不偏不倚，另一者却针锋相对、暗藏锋机，无形中扭转了主客之势，
本该被动受审的易川，此刻反倒成了主动发问的一方，将诘问的矛头直指祝钧。
侧立一旁的宁浮一始终默不作声，目光落在纸上那句诘问时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。
这一句话将祝钧原本带有理性的话哽住，火气瞬间直冲颅顶，脚下往前蹿了好几步，伸手愤怒地指着易川，“我诬陷你？你这废物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？”
没有被祝钧的话激怒，易川的下一句话已经写成。
「耿芦是谁？」
“我的队员！刚才肯尼斯大人已经说过了，你竟敢不听他的话吗？”
说完他忽觉不对，又补了一句，“你杀的他！你会不知道他是谁？”
易川并不回应祝钧的问题，又问：「他怎么死的？」
祝钧眼底一戾，恨声道：“你杀了他！”
像是愤怒易川倒反天罡的逼问，他又将先前早已说与肯尼斯听的一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，“耿芦今日一整天都不见踪影，直到天黑，与他同住一室的人前来报告，我才察觉不对，派了人四处搜找。”
“终于，”祝钧视线从旁侧的宁浮一身上扫过，“在他们小队今天的任务地点发现了耿芦的踪迹。”
他举起一个血迹已经干涸的手环，“这就是耿芦的身份手环！”
举着手环的那只手指向易川，“是他杀了耿芦的证据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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