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瞬间的恍惚,面前所站之人变为了及腰高的小男孩,引人注目的银发随着微风轻轻晃着,量身裁定用料考究的制服衬得他身形修长,像株默默向上生长的青松。
精致的面庞熟练地摆出冷沉的表情,唇峰分明的嘴唇开合间,鲜见地道出符合年龄的疑问:“特纳是什么意思?”
“爸爸!爸爸!”小巴伊气喘吁吁从外跑了进来,热汗从红发边沿冒了出来。
他扒拉着巴图鲁的衣角,一偏头用手指向小男孩,大声问着:“他刚才说他会拯救人类,人类为什么要拯救呀?”
那根指向小男孩的食指只维持了一秒,就被巴图鲁的大手压下。
在小巴伊疑惑的目光里,巴图鲁单膝着地,微垂着头,另一只手牵起小男孩的手腕,引着那微凉的指尖缓缓点向自己的额头。
“特纳的意思是,发自内心,毫无保留的诚恳信徒。”
见爸爸说着莫名其妙的话,一旁的小巴伊一脸茫然,大眼睛滴溜转,瞅一眼单膝跪地的爸爸,又瞅一眼那个冰雕,小脑瓜实在想不明白,两腿一弯冲着小男孩直接跪了下去,不管了,爸爸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,自己只管学就行!
小家伙做事情没个轻重,别人只是轻轻的单膝跪地,他可好,两个膝盖径直砸在冷硬的地板上,沉闷的撞击声和痛呼同时响起,惹得旁边两人投去诧异的目光。
小巴伊咽了口口水,硬生生把喊痛咽了回去,有样学样地低下头,等了好几秒都没等来那只手,他奇怪地瞄了一眼,正好对上小男孩黑得纯粹的瞳,以为这人没理解自己的意思,又将脑袋低得更低了些。
小男孩被巴伊贼兮兮的偷瞄逗得一乐,惯于抿直的嘴唇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,微凉的手指总算如了小巴伊的意,点在他的额头正中央。
小男孩的身影与眼前这挺拔的年轻人重合,又逐渐消散。
巴图鲁眼神复杂,距离最后一次见到这位,竟然已经过了快十年。
几乎是条件反射的,他收着下颚,将头低了下来,虽未直言,但这举动已经昭明了他的意思,即使十年过去了,他依旧是宁浮一的特纳。
只是这一次,他不用再单膝下跪,这位已经比他还高了一大截,要想点向他的额头,不过是抬一下手的事。
小时候宁浮一眼底的冷沉是在教化下的刻意为之,可有些东西,即便不是真的,做得多了,便也成了自身的一部分。
即便揭开了遮挡的黑色绸带,仍旧难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任何情绪。
巴图鲁是他的第一个特纳,却不是唯一一个,这十年间,不少人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,可最后不过是墙倒众人推,树倒猢狲散,特纳这个词也许含量极沉,自称为特纳的那群人却没有几个真正担得起这般含义。
宁浮一敛起目光,自然地伸手,指尖即将触及巴图鲁布着浅浅皱纹的额头。
变故陡生!
手指触了个空,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拿着橡皮擦擦过,巴图鲁整个人人间蒸发一般,瞬间消失在他眼前!
周围的场景没有丝毫变化,两侧空荡的廊道,身前大开的房门,除了他之外,方圆百米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,种种迹象无一不在无声对他述说着,他还在这里,不见的是巴图鲁。
可,真的是这样吗?
周身气场瞬间下沉,一股无形的威压蔓延,将周围空气搅得一凝,刹那间,黑瞳化为银灰。
巴图鲁消失未及一秒,在眼瞳变化的瞬间,房间内跳动的秒针骤然僵住,那本该滑向下一格的指针,向被无形的力量钉死,顿在两格之间。、
整个空间内,除了这似突然出了故障的钟外,再无其他事物有任何变化。
如果说先前的黑瞳让人难以辨明其中情绪,这银灰的冷调里,却是已经变为了彻底的空,这种空,不是空洞,而是万物不入其眼的空。
宁浮一缓缓转身,毫无温度的目光落至廊道尽头,抬手朝前一握,数十米长的廊道竟以一种难以言述的诡谲姿态折叠在一起,两侧用先进金属材质打造的坚硬墙壁像薄纸一样对折。
一只脚踏出,原本在巴图鲁房门口的他,在鞋底触地时,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数十米外的廊道拐角,说是缩地为寸也不为过。
耳边还是死一般的沉寂,方圆百米内,似乎仍然只有他一个人存在,可事实并非如此。
黑靴旋碾地面,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廊道,如今却突兀的出现了两个人。
巴图鲁仍立在房门前,似未察觉到这突变,连低头的弧度都没有改变,还在等着宁浮一那根悬而未落的手指。
那多出来的一人,着一身与守序者制服格格不入的白衣,以爆冲的姿势停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。
这人刚才并未出现在廊道内,也就是说,在这不足一秒的时间内,他至少横跨了十几米。
扫了一眼这人冲去的方向,这人目标并非明晃晃站在门口的巴图鲁,而是他,或者说是半秒前站在门前的他。
实则这般打量也并无意义,毕竟这人他不陌生。
木千山。
这两人的身体俱像是卡顿了一样,顿在原地,木千山因爆冲而舒展的身体更是诡异地腾在半空中,那将要落地的左脚只差一分就要触及地面。
再次伸手前握,木千山身后的空间与宁浮一身前接连在一处,一个迈步,宁浮一已经站到了木千山身侧。
他什么也没做,眼中的银灰顷刻褪去,周遭停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转。
随着一声轻响,那悬着的左脚终于落地,原本爆冲的木千山却硬生生转变身形,一改朝门口冲去的路径,腾空转身,几个蹬地,向后掠出十米。
他这般防备,不单是因为门口那被他制住的人凭空消失,更是因为刚才一瞬间,身侧突兀的呼吸流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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