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又打不得,杀又杀不得。
这哪里是臣子,分明是请回来的五尊活菩萨!
“好……好得很!”朱祁镇咬牙切齿,猛地将御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,“既然你们拿着先皇遗物压朕,那这于谦,朕今日就不杀了!”
他站起身,目光阴毒地扫过邝埜等五人。
“但这木正居结党营私,把持朝政六十余载,朕就不信他屁股底下是干净的!”
“传朕旨意!锦衣卫指挥使何在!”
殿外,一名身穿飞鱼服、腰佩绣春刀的汉子大步入殿,单膝跪地,头垂得很低。
“臣,锦衣卫指挥使卢忠,听旨。”
朱祁镇指着宫外,嘶吼道:“即刻带人,去查抄木正居的府邸!给朕挖地三尺!凡是金银珠宝、古玩字画,统统给朕搬回来!”
“朕倒要看看,这所谓的‘圣人’,到底贪了多少民脂民膏!朕要撕开他那张伪善的皮,让天下人都看看他的真面目!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五位尚书。
按理说,这五人既有木正居的学生又有木正居的门徒,还是手握重权的辅政大臣,此刻应当极力阻拦才是。
毕竟,抄家这种事,那是把死人的脸皮扒下来踩。
若是真抄出点什么,木公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,这五位力保木党……不,或许本身就是木党的尚书,脸也得被打肿。
可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。
兵部尚书邝埜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金简,面无表情地退回了队列。
吏部尚书郭璡将太祖佩剑归鞘,垂手而立,眼观鼻,鼻观心。
就连那个刚才还要死要活的于谦,此刻也只是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官袍,神色平静地站回了原位。
不阻拦。
不求情。
那种诡异的沉默,让朱祁镇心里咯噔一下,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慌乱。
怎么回事?
他们不该跪地求饶吗?不该痛哭流涕说“首辅清廉”吗?
这般反应,难不成是那老东西家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,已经被他们提前转移了?
“怎么?怕了?”朱祁镇强压下心头的不安,冷笑道,“现在不说话了?卢忠!还不快去!”
卢忠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五位尚书,见几位大人微微颔首,他这才咬了咬牙。
“臣……领旨。”
......
大秦位面。
咸阳宫的寒风卷起嬴政黑色的冕服衣摆。
他负手立于大殿门前,目光盯着画面中那道略显萧索的府邸大门。
“怪哉。”
嬴政眉头微蹙,“这于谦既然视师如父,为何眼睁睁看着恩师受辱而不顾?”
李斯躬身立于一侧,沉吟片刻道:“陛下,或许是这木正居当真积攒了泼天富贵?”
“毕竟位极人臣六十载,掌控一国财政,即便是指缝里漏一点,也足以富可敌国。于谦等人或是心虚,不敢阻拦?”
“心虚?”
嬴政嗤笑一声,摇了摇头。
“李斯,你看那于谦的眼睛。”
“那双眼睛里,有火,有光,唯独没有愧与怕。”
嬴政转过身,在大殿前踱步。
“‘他们从未站在我的高度,又如何理解我眼中的风景。’”
嬴政低声念叨着这句刚才天幕中木正居临终前的怒吼。
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又来了。
虽然隔着朝代,隔着历史。
但他懂那种感觉。
那种立于绝巅之上,俯瞰众生,周围却空无一人的彻骨寒意。
“这木正居,是个汉子。”嬴政停下脚步,目光灼灼,“能把这为臣之道参透到这般地步,即便是在朕的大秦,也足以封侯拜相。”
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唯唯诺诺的文武百官,再看看天幕中那个死后依然能让五位尚书持械护法的老人,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。
“王翦。”
“臣在。”老将王翦跨步出列。
“你说,若是朕将来也办个什么英灵召唤,能不能把这木正居给朕招来?”
嬴政半开玩笑地说道,眼中却带着几分认真,“朕倒想与他坐下来,喝一盏那后世的茶,聊聊这天下大一统的风景。”
王翦一愣,随即抱拳大笑:“陛下乃千古一帝,若真有那等神异之事,这木正居定然也会感召而来!”
“毕竟,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事!”
嬴政大笑。
只是此刻的他还不知道,那句玩笑话,在未来的某一天,竟一语成谶。
在那场关乎国运的圣杯战争中,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,真的在另一个时空,碰撞出了让诸神都为之侧目的火花。
当然,那是后话。
此时的天幕画面一转。
数百名锦衣卫,手持绣春刀,如同一群黑色的乌鸦,撞开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。
那门上的红漆早已剥落,露出里面灰暗的木纹。
而在大门上方,那块并没有写着“首辅府”,而是简单写着“木宅”二字的牌匾,在寒风中吱呀作响。
砖瓦上的积雪簌簌落下,砸在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的飞鱼服上。
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掸,动作却在半空中僵住了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。
当年宣宗皇帝还在世时,他也曾随驾来过。那时候这里门庭若市,虽不奢华,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度。
可如今……
入眼处,院内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,缝隙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。
两旁的回廊柱子上,原本鲜亮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,露出里面发黑的朽木。
“这……这是首辅府?”
一名年轻的锦衣卫校尉愣在原地,手中的刀都差点没握住,“怎么比我家那在乡下的老宅子还破?”
“闭嘴!”
卢忠低喝一声,眼眶却有些发酸。
他想起了自己刚进锦衣卫那年,冬天没炭烧,手冻生疮。
是这位木阁老,在朝堂上力排众议,给包括锦衣卫在内的边境将士每人多批了二两银子的“冬炭钱”。
那是救命钱。
“卢指挥使,还愣着干什么?!”
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,只见一名身穿红袍、面白无须的太监,手里拿着把拂尘,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。
这是曹吉祥,王振的干儿子,也是这次奉旨监察抄家的监军太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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