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音洞天外围,一座由巨大白珊瑚天然形成的半开放式平台——“定澜台”,被选为海陆双方首次正式盟约谈判的场所。平台悬浮于中层海水之中,视野开阔,四周有七彩鱼群悠然游弋,水流平缓,光线透过上方海水,洒下粼粼波光,环境庄重而不失生机。
定澜台一侧,王庭一方已然就座。潮汐主母澜心居中,大裁判长冥渊居左,二长老星漪居右,使者沧澜及数位精通律法与阵法的长老、将领分列两旁。水晶桌案上,摆放着以深海沉银与珍珠母镶嵌的文书匣。
另一侧,北鹏携石勇(着将军礼服)、以及特意从帝都紧急召来的、精通外交律例与上古文字的文渊阁资深学士二人,从容落座。他们所在的区域,由王庭事先布置了特殊的避水结界,内部充满空气,与陆地无异。北鹏依旧身着玄黑金纹常服,气度沉凝。
没有过多繁文缛节,在沧澜使者简要开场后,谈判直接进入正题。
条款的争论集中在几个核心点上:
其一,净化行动的主导权与决策机制。王庭坚持由潮汐主母澜心与先灵沧昊共同主导,北鹏与叶青璇作为“特邀力量”参与,但具体步骤、时机、风险控制,需经王庭长老会多数同意。北鹏则提出,净化过程涉及“皇极”与“青帝”两种力量的精微配合,尤其是在最关键时刻,应由他与叶青璇根据实际情况临机决断,王庭可全程监督并提出建议,但不应过度干预具体操作。
经过数轮交锋,最终妥协为:设立一个由澜心、北鹏、叶青璇、冥渊(代表监督)及沧昊先灵(精神投影或指定代表) 组成的“净化联席议会”。常规事务由议会协商决定,涉及重大风险或步骤变更时,需澜心与北鹏共同批准。但在净化核心阶段(剥离混沌污染时),赋予北鹏与叶青璇“临时专断之权”,前提是需提前向议会通报大致方案并获得原则性同意。
其二,安全限制与区域开放。冥渊坚持海眼核心区域(包括封印水牢及下方一定范围)绝不对外开放,净化力量只能通过外围预设的“能量通道”间接作用。北鹏最初要求至少能近距离(百丈内)观察碎片及封印状态,以便更精准控制力量。双方互不相让。
最后,在星漪长老和沧澜的斡旋下,达成折中:王庭在封印水牢外围,临时构建一个特殊的“双重视界观察台”。此台位于安全距离外,但通过王庭秘法与水牢封印部分相连,北鹏与叶青璇身处台中,既能清晰感知碎片状态与封印能量流动(类似之前北鹏测试时的感知强化版),又无法实际触碰或直接影响核心区域。同时,王庭有权随时切断此连接。
其三,成果分配与后续关系。王庭要求净化成功后,圣物碎片(即扬州鼎碎片)必须无条件归还王庭保管。北鹏则提出,此碎片乃九州鼎之一部分,关乎九州气运与对抗域外大劫,要求王庭承诺,在未来九州面临重大危机且北鹏集齐其他八鼎时,王庭需考虑让扬州鼎碎片回归九州鼎序列,或至少提供必要协助。
这一点触及根本,争论最为激烈。守旧派长老几乎要拍案而起。最终,澜心主母与先灵沧昊暗中沟通后,提出一个模糊但留有空间的方案:盟约中明确碎片净化后暂由王庭保管。同时增加一款:“基于上古盟约精神及应对共同威胁之需要,双方同意建立长期沟通渠道。未来若陆地鼎朝确需此圣物碎片参与关乎九州存续之重大行动,王庭承诺将予以善意考虑,并在不损害本族根本利益之前提下,进行友好协商。” 这等于是一个没有时间表的潜在期权,既给了北鹏未来交涉的依据,也未让王庭当下做出实质性让步。北鹏斟酌后,同意以此为基础。
其四,能量供给与后勤保障。此条争议不大,王庭同意调动储备的“海心元晶”及部分祭司力量,为净化行动提供稳定、充沛的水元支持。北鹏方面则负责提供部分辅助性的陆地灵材(由苏家商路运输),并承担其随行人员的全部消耗。
其五,应急与争端解决。约定如净化过程中发生不可控风险(如碎片暴走、混沌外泄等),联席议会有权立即中止行动,王庭可启动应急预案(包括必要时强行封印甚至牺牲部分区域)。若因合作产生争议,优先通过联席议会协商,协商不成,则可提请先灵沧昊仲裁。
整整一天的激烈讨论与字斟句酌后,一份厚厚的、以特殊防水帛书与玉简共同记录的《海陆共净混沌临时专项盟约》草案,终于拟定完成。草案共九章二十七条,涵盖了从目标、原则到具体操作、权利义务、保障机制的方方面面。
“陛下,主母,若无其他异议,可请先灵大人见证,你我双方签署用印,此约即告成立。”沧澜使者长舒一口气,说道。
澜心主母看向北鹏。北鹏微微颔首:“可。”
就在双方准备取出印玺,先灵沧昊的虚影也开始在定澜台上空缓缓凝聚,准备履行见证仪式之时——
“嗡————!”
一阵低沉、压抑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震动,毫无征兆地穿透海水与结界,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心神之中!这震动并非声音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能量脉动,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、死寂与…贪婪!
紧接着,定澜台外围负责警戒的王庭禁卫,发出了惊怒的示警!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远处那一直被先灵水牢封印牢牢困住的污染碎片,此刻正剧烈地膨胀与收缩,如同一个疯狂跳动的心脏!暗金污红的体表,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,竟不知何时扩大了许多,从裂缝中,正源源不断地涌出粘稠如实质的暗紫色雾气!
这雾气与之前的蚀灵浊流截然不同,它更加凝练,更加阴冷,仿佛有生命般,并未向外扩散污染海水,而是紧紧缠绕在碎片周围,不断侵蚀、渗透着先灵水牢的淡蓝光壁!水牢光壁在与暗紫雾气接触的部位,竟然发出“滋滋”的、仿佛被强酸腐蚀般的声响,光芒急速黯淡!
更可怕的是,随着碎片异动,整个归墟海眼区域的水流,开始变得混乱、无序。原本平缓的海流突然出现无数细小的、方向不一的漩涡,一些深海生物惊慌逃窜。而在海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深处,似乎也传来了某种低沉的、令人不安的共鸣!
“不好!碎片内的混沌意志在强行冲击封印!它在吸收某种力量…是海眼深处的共鸣!”星漪长老失声惊呼,脸色煞白。
“先灵大人!”澜心主母急声看向上空。
沧昊的虚影此刻已完全凝实,他目光凝重地望向水牢方向,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:“海眼深处…被惊动了!这碎片…竟能与那里的‘残响’共鸣,汲取力量!封印正在被加速侵蚀!必须立刻加固!”
他虚影抬手,浩瀚的水元之力如同天河倒悬,涌向水牢,试图修补被腐蚀的封印光壁。冥渊也怒吼一声,飞身而起,漆黑三叉戟爆发出幽蓝光芒,与其他王庭长老一同出手,镇压混乱的水流,隔绝暗紫雾气的扩散。
然而,那暗紫雾气的腐蚀性远超预期,又有海眼深处未知的共鸣加持,即便先灵与众人合力,封印的崩坏速度也只是略有减缓,并未停止!
“按照盟约草案,此已属‘不可控风险’!”一位守旧派长老看向澜心和北鹏,声音急促,“是否立刻启动应急预案,强行加固甚至…考虑部分牺牲封印区域,隔离碎片?”
强行加固或隔离,可能会对碎片造成不可逆的损伤,甚至可能波及海眼,导致后续净化难度剧增甚至失败。
澜心主母目光急闪,看向北鹏:“陛下,盟约尚未正式生效,然局势危急!陛下之皇极气运对此污秽有克制之效,可否…”
北鹏已然起身,玄衣无风自动。他同样感应到了那暗紫雾气中蕴含的、比之前纯粹浊流更加精纯和危险的混沌意志,以及海眼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共鸣。
“盟约条款既定,大义在前,岂因未签而废?”北鹏声音沉稳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,“石勇,护住此地。两位学士,退后。”
他一步踏出避水结界,周身淡金色的皇极气运瞬间勃发,如同在幽暗深海中点亮了一轮骄阳!那光芒并不灼热,却带着镇压一切混乱、统御一切能量的无上威严,将涌向定澜台的混乱水流与负面波动尽数排开。
他没有直接冲向水牢——那样做可能会干扰先灵等人的施法,也可能落入陷阱。他立于定澜台边缘,双手在胸前虚抱,丹田内冀州鼎发出低沉的轰鸣,兵主之刃的煞气也被他强行压下,只将最精纯的皇道真气与王朝气运催发到极致。
“皇极惊世,万法归序!”
一声低喝,北鹏双手向外一推!一道凝练无比、直径不过尺许的淡金色光柱,如同划破深海的秩序之剑,精准无比地射向水牢封印上被暗紫雾气腐蚀得最严重、光芒最黯淡的几处节点!
这一次,他没有尝试“融入”封印,而是以皇极真气那“统御万法”、“厘定秩序”的本质特性,如同最高明的工匠,直接“修复”和“加固”那些被混沌力量侵蚀、扭曲的封印结构!
淡金光柱所过之处,疯狂腐蚀的暗紫雾气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,发出尖锐的、仿佛无数细针摩擦玻璃的嘶鸣,迅速消融、退散!而那些即将崩溃的封印符文,在淡金色秩序之力的灌注与梳理下,迅速稳定下来,光芒重新亮起,甚至结构变得更加严谨、稳固!
如果说先灵的水元之力是浩瀚的大海,以磅礴之力压制和包围污染;那么北鹏的皇极真气,就是最精准的手术刀与修复剂,直指污染侵蚀的“病根”,从规则层面进行修复和强化!
两者结合,效果立竿见影!
水牢封印的崩溃趋势被硬生生止住,并被快速修复、加固!暗紫雾气的扩散被遏制,碎片疯狂的膨胀收缩也渐渐平复下来,只是其核心处的暗紫幽光依旧闪烁不定,充满了不甘与怨毒。
危机暂时解除。
定澜台上,无论是王庭一方还是北鹏随员,都长长松了口气,看向北鹏的目光,充满了惊叹与复杂。
先灵沧昊的虚影收回力量,看向北鹏,眼中闪过赞许与更深沉的思量:“陛下出手及时,力挽狂澜。此等对秩序之力的掌控,已近道矣。”
澜心主母定了定神,看向北鹏,郑重道:“陛下于危难之际出手,不计契约未成,此情王庭铭记。此约,可签否?”
北鹏收回真气,气息平稳,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寻常小事。他看向桌案上那份墨迹未干的盟约草案,又看了看远处虽被重新加固、却依旧散发不祥波动的碎片,以及那深不见底、方才传来诡异共鸣的海眼。
“签。”他斩钉截铁。
无需再多言。方才的突发危机与北鹏的果断出手,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合作的必要性与可行性,也极大地增强了王庭内部(尤其是守旧派)对北鹏的信任。
在先灵沧昊的正式见证下,澜心主母与北鹏人皇,分别以王庭秘玺与鼎朝人皇玉玺,在那份厚重的盟约文书上,郑重盖下了印鉴。
《海陆共净混沌临时专项盟约》,于此生效。
盟约既定,但归墟海眼的异变与碎片突然的爆发,也给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。海眼深处的“残响”是什么?碎片为何能与之共鸣?这次的爆发是偶然,还是…某种更大变故的前兆?
净化行动,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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