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上的风波在霞姐团队全力以赴的扑救下，如同试图按住水下不断上浮的气球，看似压住了这一头，另一头又悄然冒起，虽未形成席卷一切的惊涛骇浪，但那弥漫的硝烟味和不断闪烁的负面词条，足以让任何关心此事的人心头蒙上一层阴翳。霞姐心中的那根弦，始终紧绷着，未曾有片刻松弛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，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。霞姐独自驾驶着她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，穿过逐渐亮起霓虹的街道，再次来到了那条熟悉的、与周遭繁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老街。听风阁的招牌在暮色中静默着，像一位看惯了云卷云舒的隐士。
她今天没有带助理，穿着也比平日工作时要随意些，一件质感良好的浅灰色羊绒衫，搭配简约的黑色长裤，脸上只化了淡妆，眉宇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、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困扰。
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，铜铃发出熟悉的脆响。店内，端木九正背对着门口，站在一个高大的书架前，似乎在寻找什么书籍。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，竟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度。
听到铃声，他缓缓转过身，看到是霞姐，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，随即恢复平静。“霞姐？”他放下手中刚抽出的半卷旧书，走了过来。
“端木先生，没打扰您吧？”霞姐脸上堆起一个略显歉意的笑容，语气比电话里柔和了许多。
“不会，请坐。”端木九示意她在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，自己则绕回书桌后，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，带着询问的意味。
霞姐依言坐下，双手有些无处安放似的交握在膝上，轻轻吸了口气，才开口道：“其实今天来，是有件私事，想麻烦您。”她顿了顿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，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真实的烦扰，“我上个月，在滨江那边的新楼盘，入手了一套公寓。主要是看中它离公司近，环境也安静，想着以后工作晚了或者忙起来，能有个方便落脚的地方。”
她微微蹙起眉头，继续道：“装修都是请人弄的，用的也都是环保材料，晾了快三个月，感觉没什么味道了，上周才正式搬进去。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，还是最近压力确实太大了，总觉得……住进去之后，睡眠质量变得特别差。要么躺下很久睡不着，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停不下来；要么就是睡得很浅，有点动静就醒，一晚上醒好几次。白天起来头昏脑涨的，处理工作的时候，也容易觉得心烦意乱，一些原本很简单就能拍板的事情，现在也忍不住反复权衡，有点……有点优柔寡断起来。”
她说着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，一副深受其扰的模样：“我这个人，以前是从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的，总觉得是心理作用。可自从认识了您，亲眼见了王翰、晓晓他们的事，再加上我自己这切身的体会……我就忍不住想，会不会……真是那房子的格局，或者风水上，有点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？”
她抬起头，目光诚恳地看向端木九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属于求助者的谦逊和期盼：“所以，我今天冒昧过来，就是想问问您，不知您什么时候方便，能不能屈尊去我那儿帮忙看一眼？随便指点一下就好，看看是不是真有哪里不妥，我心里也好有个底。”
她这番说辞，可谓滴水不漏。新公寓确有其事，她也确实刚搬入不久。睡眠不佳和决策困难，也或多或少是事实，尽管这背后更多是源于近期高压工作、处理端木九相关舆论带来的巨大焦虑，以及对依依未来发展的种种思虑。然而，将这一切归因于“新居风水”，并以此为由请端木九出手，便顺理成章地将一次充满目的性的试探，包装成了一次单纯的个人求助。
她需要这个借口，需要一个相对私密、由她完全掌控的环境，来近距离地、最后一次地观察和验证端木九。验证他的能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神乎其技，验证他的心性是否真如他表现出的那般淡泊超脱，还是……这一切，连同可能出现的“问题”和“化解方法”，都早已在他算计之内，是他庞大布局中的一环？这套崭新的、她亲自挑选的公寓，便是她精心设置的，最终的考场。
端木九安静地听着，目光沉静，仿佛能穿透她精心修饰的妆容和言辞，看到那隐藏在焦虑与困扰表象之下的、更深层的审视与考量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，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。那目光并未咄咄逼人，却让霞姐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虚，交握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，指节微微泛白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了约莫十几秒，仿佛过了很久，又仿佛只是一瞬。端木九的目光从霞姐略显紧绷的脸上移开，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过窗外沉落的暮色，然后，他轻轻点了点头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可以。现在方便么？”
霞姐心中猛地一松，随即涌上一股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复杂情绪，她连忙站起身，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：“方便！当然方便！我的车就在外面，我来给您带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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