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，他们就到了附近的一个劳务招工市场。
正值中秋，市场里人头攒动，比平日里更加拥挤喧闹。
空气中弥漫着汗味、劣质香烟味，还隐约夹杂着远处飘来的月饼甜腻香气。
简易棚子搭成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，招工信息牌密密麻麻，高高低低的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、方言土语交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。
小梅踮着脚尖，目光在攒动的人头和花花绿绿的招工牌间搜寻，很快锁定了目标。
“在那儿！”
她指着角落里一个挂着简陋“职业介绍”木牌的小摊位。
摊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，身形精瘦，正对着一个满脸急切的求职者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什么，手指点着桌上的招工信息，一副“过了这村没这店”的架势。
“表哥！”小梅提高嗓门喊了一声。
男人闻声转过头，看到小梅，脸上那张原本因推销而略微严肃的脸瞬间松弛下来，堆起熟稔又带着点职业热情的笑容：
“哟，小梅来了？今天人可真多……这几位是？”
他精明的目光快速扫过周清和、瘦猴、胖子几人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。
“表哥，这是丽丽姐，你见过的。这几位都是她的老乡，也是我的朋友了。”
小梅说着，把周清和三人往前带了带，
“他们仨都想找份工作，都是踏实肯干的。你路子广，给好好看看，挑个靠谱、稳当点的厂子。”
男人哈哈一笑，拍了拍胸脯：
“放心！你带来的人，表哥还能不放在心上？包在我身上！”
他利落地收拾了一下桌上散乱的纸张，侧身让开一条路，热情地招呼道：
“来来来，外面吵，里面坐！地方小，挤挤，咱们坐下慢慢说，好工作多的是！”
他脸上笑容不减，眼神里却闪着职业中介特有的精明与盘算。
看着侃侃而谈的小梅表哥，周清和却无心深谈。
他没等对方展开新一轮的推销，直接牵起了李丽丽的手，打断道：
“小哥，我们仨想进丽丽那制衣厂，有门路吗？”
小梅表哥一愣，旋即笑容更盛：
“有有有，不过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，“你们得等上半个月。我昨天刚给她们厂招了一批人。你们能等吗？其实好工作多……”
“不用了，我们就想进制衣厂！”
“啊，哈哈，那也行！”
小梅表哥眼珠一转，笑容纹丝不动，一只巴掌却伸到了周清和面前，
“不过嘛，这介绍费……得这个数，五十块一个人！”
“五十块？”
胖子和瘦猴同时倒抽一口凉气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我的个乖乖，这简直就是抢钱啊！
“表哥！”小梅气得一跺脚，
“我都说了他们是我的朋友！人家今天不仅帮我搬家，还请我吃饭呢！你还在这儿漫天要价！”
小梅撅着嘴，嗔怒道。
小梅表哥被自家表妹呛得脸上笑容僵了僵，搓着手讪笑：
“哎哟，我的好妹子，别生气嘛……好好好！”
他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，一拍大腿，“看在你的面子上，友情价！三十！三十块钱一个人，不能再少了！”
“不行，”
小梅柳眉倒竖，寸步不让，
“就二十块钱一个人！多一分都没有，不然，我立马就去告诉姨妈，说你坑我朋友！”
“哎哟！行行行！我的小祖宗！”
小梅表哥一听“告诉姨妈”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，高举双手作投降状，脸上那职业笑容彻底垮掉，只剩下无奈，
“二十就二十！算我怕了你了！你们半个月后直接过来找我，我安排你们直接进厂。到时候再给我钱！”
李丽丽一听，眼睛瞬间亮得惊人，仿佛长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，一股狂喜直冲上来，让她几乎要跳起来。
她一把抓住小梅的手，又对着小梅表哥连连鞠躬，声音激动得发颤：“谢谢表哥！谢谢小梅！”
她脸上泛着红晕，看向周清和他们的眼神，充满了如释重负。
胖子咧开嘴，大手使劲拍着瘦猴的后背：
“嘿嘿，妥了！往后咱们仨就能跟着丽丽姐一块儿干活！”
瘦猴没吱声，嘴角却微微上扬，显然也松了口气。
周清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，只是平静地对表哥点了点头：“好，半月后见。”
他心里盘算着：回去辞工要几天，还要等拿到到工钱，半个月时间应该差不多了。
等辞别了小梅和她的表哥，瘦猴回头望了一眼那热闹拥挤的招工市场，忍不住咂咂嘴，低声嘀咕：
“啧，这职业中介来钱可真快！你们瞧瞧小梅的表哥，每天就这么动动嘴皮子，几百块钱就到手了。要是天天有这买卖……”
“想得美！”
李丽丽接过话茬，语气带着过来人的了然，
“我听小梅提过，他们收这介绍费，大头都得拿去打点厂里管招工的头头。
逢年过节还得给那些头头上供，真落不下几个子儿！”
她摇摇头，随即像是想起什么，语气里带了点庆幸，
“哪像我们们上次在广州火车站，撞了大运，碰上了厂子直招，一分介绍费都没花！现在想想，那时候真是走了狗屎运了！”
新工作有了着落，胖子和瘦猴都开心得有点找不着北了。
看着他俩的这股轻松劲儿，周清和停下脚步，看向胖子和瘦猴，神色变得有些凝重：
“有个事得跟你们说一声。林家的人……找到广州来了。”
“什么！”胖子猛地刹住脚，眼睛瞪得铜铃大，声音陡然拔高，
“姓林的？他们他妈的属狗皮膏药的？不就拿了他们点钱么？至于这么死咬着不放，从老家追到这儿来呢？”
他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在抖，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。
瘦猴脸上的那点轻松瞬间冻结，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，眼神骤然锐利起来，像刀子一样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。
他狠狠啐了一口：“他娘的！林家还真是阴魂不散！”
他俩方才的轻松劲，因为得知林家人的到来，瞬间被击落得粉碎。
“所以，我才想直接换到丽丽的工厂来做事。”
周清和沉声道，
“这样，我们四个就在一个厂子里，万一哪天林家真的找上门来，我们也好有个照应，可以一起想办法应付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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