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博文下朝归来,将殿上争议与皇帝暧昧的态度尽数告知,宋知画听罢,只是淡淡一笑。
“陛下未曾直接否决,便是余地。”她眸光清亮,不见丝毫气馁,“既然如此,我们更该做出些样子来。”
不过两日,城西一处原本闲置的三进院落便被悄然租下。这里不算繁华,却也不至过于偏僻,青砖灰瓦,闹中取静。宋知画亲自带人打扫整理,撤去了原先那些花哨的装饰,只留素净。正厅被改为讲学堂,两侧厢房分别作为药房、诊室以及学生休憩之所。院子里移栽了几株常用的药草,散发着淡淡的清苦气息。
一切准备就绪,在一个天色微熹的清晨,一块簇新的、未上漆的桐木牌匾被挂上了院门。上面是燕博文亲笔所书的五个遒劲大字——博文医学院。
没有鞭炮齐鸣,没有宾客盈门,只有晨风吹拂牌匾,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青黛和采薇带着几个可靠的下人守在门口,神色既紧张又期待。
消息不胫而走。很快,便有零星的人影在巷口张望,指指点点。有好奇的百姓,也有闻讯赶来、想看看这位“胆大包天”的世子妃究竟要如何行事的闲人。
“还真挂上牌子了!”
“啧啧,顶着这么大风浪,她竟真敢!”
“招收女子?我倒要看看,谁敢来!”
议论声中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衫、面容清瘦的少年,紧紧攥着怀里几张皱巴巴的纸,低着头,快步穿过那些目光,走到院门前。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,脚步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
“请问……这里可是招收学医的学子?”他声音不大,带着些微的紧张,抬头看向青黛。
青黛打量了他一眼,见他虽衣衫朴素,但眼神干净,带着一股求知的光,便点了点头:“是。你欲报名?”
“是!”少年连忙将怀中的纸递上,那是他誊抄的几份自己琢磨的药方和脉案笔记,字迹工整,“小子姓林,名青源,家住城外林家村。家母常年卧病,小子……小子想学医。”他话语简单,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渴望。
正在此时,一个略显怯懦的女声在旁边响起:“我……我也想报名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穿着半旧藕荷色布裙,用头巾包着发髻的年轻女子,低着头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。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,面容清秀,却带着几分生活的憔悴。
“女子也敢来?”围观人群中有人发出嗤笑。
那女子身子一颤,头垂得更低,却没有离开。
宋知画从院内缓步走出。她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色细布长裙,未施粉黛,发髻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,与这朴素的院落浑然一体。她的目光先落在林青源身上,接过他那几张笔记看了看,眼中掠过一丝赞许。
“字迹工整,思路清晰,虽稚嫩,可见用心。”她将笔记递还,声音温和,“进去吧,找采薇姑娘登记。”
林青源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,深深一揖:“多谢……多谢先生!”他激动之下,竟不知该如何称呼,直接用了“先生”二字,随即快步走进院内。
宋知画的目光转向那名女子,走到她面前,放缓了声音:“你叫什么名字?为何想学医?”
那女子感受到宋知画平和的目光,稍稍抬起头,眼圈微红,低声道:“民女……民女姓苏,名晚晴。家住城西柳条巷。我……我娘去得早,爹爹前年染了肺痨,没钱请大夫,就这么……没了。”她声音哽咽,“街坊都说,女子学不了这个……可是,可是我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……明明有机会救,却……”她说不下去,只是用那双含着泪却异常执拗的眼睛望着宋知画。
宋知画静静听着,能闻到女子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,也能感受到她那份深藏于悲伤下的决心。她伸手,轻轻拍了拍苏晚晴微微颤抖的肩膀。
“女子为何学不了?”宋知画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,“医者父母心,与性别何干?你既有此志,便进来。”
苏晚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,她用力点头,用袖子抹去泪水,跟着青黛走进了院子。
有了第一个,便有第二个、第三个。一上午的时间,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人前来。大多是像林青源那般家境贫寒、却对医术抱有热忱的少年,也有两三个如同苏晚晴一样,因自身经历而立志学医的女子。他们穿着朴素,甚至有些寒酸,面对周遭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,大多显得拘谨而忐忑,但眼中那份对知识的渴望,却一般无二。
宋知画并未因人数少而有丝毫怠慢,她亲自见了每一个人,简单问询,观察其心性。
日头渐高,围观的人群见再无异状,也渐渐散去,只留下一些窃窃私语的余波。
宋知画站在“博文医学院”的牌匾下,看着院内那十来个显得有些局促,却又难掩兴奋的新生。阳光洒在素净的院落里,也洒在她沉静的脸上。
青黛低声道:“世子妃,今日只收了十一人,其中女子三人。外面那些话,怕是更难听了……”
宋知画目光掠过巷口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,唇角微扬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:“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今日有十一人,他日便会有百人、千人。路,总是人走出来的。”
她转身,面向院内那些充满期待又带着些许不安的面孔,声音清越而坚定:“从今日起,你们便是‘博文医学院’的第一批学生。在这里,不论出身,只看勤勉;不论男女,只论仁心。望诸位谨记,医道艰辛,唯志坚者可成。他日学成,当以济世活人为己任。”
她的声音在安静的院落中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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