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夏川站在了望塔外,山谷的晨风吹动她深棕色风衣的下摆。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,黑发马尾,身形瘦削却站得笔直,像一根历经风霜仍不弯折的竹竿。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条蒙住双眼的黑色布带,布料厚实,边缘有些磨损,显然已陪伴她多年。布带之下是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、线条分明的嘴唇。她里面穿了件浅灰色的旧毛衣,领口露出半截白色的衬衫领子,风衣口袋里鼓囊囊的,似乎塞满了各种小工具和笔记本,整个人透着一股旧时代私家侦探的落魄与执拗。
“能量场稳定。防御术式运转正常,没有强行突破的痕迹。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而平稳。“有淡淡的印记,是厄尔本人的。还有一股锐利到极致的切割意念残留,非常纯粹,也非常熟悉。”
她踏上塔顶,抬手示意卡尔文停在门口,自己独自缓缓走向中央那具无头尸体。她没有贸然触碰,而是像一头谨慎的猎犬,围绕着它缓缓踱步,鼻翼不时轻微翕动,指尖偶尔在空中虚划,仿佛在捕捉那些看不见的线索。
“死亡时间确认,昨夜凌晨2点左右。没有搏斗痕迹,没有束缚痕迹。死者处于坐姿,姿态放松,甚至可说是毫无防备。”她蹲下身,面朝断颈处,仿佛能透过黑布看清每一个细节,“切口平滑,不是利器造成的,更像是概念上的分离。能量残留与塔外感知一致,极度锐利,且带有强烈的自我指向性。”
“自我指向性?”卡尔文探员疑惑地追问。
“嗯,”江夏川语气肯定,“这股切割意念的源头,指向死者自身,而非外来力量。”江夏川语出惊人。她继续检查地面、墙壁、桌椅。“灰尘分布均匀,没有拖拽或擦拭的痕迹。储物柜没有被翻动,等等。”
她的手指在尸体所坐椅子下方的地面上停住了,轻轻捻起一点几乎看不见、闪烁着奇异光泽的晶体碎屑。“这是时空之尘?不,是高度凝聚的空间能量结晶化后的残留物。”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碎屑收入证物袋。
接着,她看向了那扇唯一的门,尤其是内部的认证符文。“符文能量流稳定,最后一次开启记录确实是巴雷特仙人的。但是”她凑近符文,黑布几乎贴了上去,“在正常的能量流之下,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不和谐的共鸣波动,频率厄尔仙人的仙力高度吻合,但更尖锐,更具破坏性。”
最后,她要求检查厄尔归来时携带的个人物品。除了那身西装,只有一个他从不离身的、用仙力温养多年的黄铜指南针。
江夏川拿起那个指南针,手指反复摩挲着其冰凉的表面,沉默了很久,像是在读取上面残留的信息。
回到气氛凝重的会议室,面对司徒会长、詹姆斯等一众核心成员,江夏川开始了她的推理。
“首先,排除外部入侵。”她开口,声音清晰而冷静,“塔的防御和权限系统完好,没有检测到外部能量残留。密室,成立。”
“其次,排除巴雷特仙人作案。”她转向脸色依旧难看的巴雷特,“那股切割意念的自我指向性,排除了他作为施力源头的可能。而且,就我了解,巴雷特也缺乏合理的作案动机。”
“第三,排除詹姆斯顾问提出的技能暴走假设,以及渡边女士提到的材料逆转化可能。”她继续道,语气不容置疑,“技能暴走产生的能量会驳杂混乱,而现场残留的能量极度纯粹、凝练。材料逆转化则会留下概念崩塌的混沌波纹,现场并未检测到这类痕迹。”
“第四,”她甚至没忘记食堂大厨那荒诞的猜测,“排除异次元怪兽之类的生物侵入。如果是跨维度生物活动,会产生明显的维度褶皱,能量残留会是混乱且非指向性的,与现场发现的、高度自我指向性的锐利能量严重不符。”
“你连那个都要正经反驳吗?”詹姆斯忍不住插嘴,挠了挠头。
江夏川没理会这小小的插科打诨,她拿出了那个装着微小晶体碎屑的证据袋。
“关键线索,在这里。”她将证据袋轻轻放在桌上,“这些空间能量结晶碎屑,出现在尸体下方,说明是在斩首瞬间或之后产生的。结合门上符文那丝与厄尔仙力同源但更尖锐的共鸣波动,以及那个他从不离身的指南针,我得出一个推论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黑布后的面孔转向众人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厄尔仙人,是自己斩下了自己的头颅。”
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。詹姆斯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:“bro!你开玩笑吧?这怎么可能?自杀?还是用那种方式?!”
“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自杀。”江夏川平静地解释,声音压过了嘈杂,“请各位回想厄尔仙人的技能,精通所有语言,并且他成功修改了召唤阵。这个技能的深层核心,或许并非仅仅是理解语言,而是沟通,甚至是定义,是接近言灵的力量。他当年修改阵法,动用的就是这种更深层的力量。”
“他归来后,心理状态极不稳定。长期背负的自责,‘巴别塔’这个绰号本身带来的沉重心理暗示,加上一个月的监视居住可能引发的新的心理冲击,这些叠加在一起,可能导致他在极度痛苦、愧疚或某种偏执念头下,无意识甚至是有意识地,动用了自己最本源的力量,那个涉及定义的技能之力。”
“他坐在那里,强烈的自我否定与惩罚意念,与他强大的仙力结合,形成了一种极致的、针对自身的定义,比如我不该拥有思考的头颅;我与这个世界无法沟通;需要斩断这错误的根源。”
“这种极端意念,驱动了他的仙力,化为了那柄无形而绝对锐利的自我定义之刃,从概念层面,执行了对自己头颅的切割和分离。这就是为什么切口如此平滑,为什么能量残留如此纯粹且自我指向。门上符文的异常共鸣,正是他力量失控瞬间,与塔内防护阵法产生的细微干扰。”
“那么头颅呢?”司徒会长追问。
“这些空间能量结晶碎屑提供了方向。”江夏川举起证据袋,“极致的空间切割,在完成的瞬间,可能引发了小范围的空间崩解或自我封印。他的头颅,很可能在那一刻被抛入了空间乱流彻底湮灭,或者”她拿起那个黄铜指南针,“这枚被他仙力温养多年的指南针,并非凡物,很可能是一件具有储藏之力的仙界法宝。指南针内部此刻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空间扭曲感,或许暗示了他头颅的最终归处。但这一点,目前难以证实,强行探查可能损毁物证。”
“至于动机,更深层的原因,可能与他对语言、沟通本质的绝望,以及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彻底否定有关。这需要萨曼莎女士这样的心理专家进一步分析。但就现场的物证和能量痕迹而言,逻辑链条最终指向这个结论。”
江夏川的推理,结合了物证、精准的能量分析和深入的心理动机推断,构建了一个虽然惊人却在逻辑上相对自洽的解释。它将一场看似不可能的密室谋杀,还原为一场因内心巨大痛苦而引发的、运用了超凡力量的悲剧性自裁。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这个结论,或许比找到一个外部凶手,更让人感到沉重与唏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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